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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大街落了叶的梧桐树只剩下枝干,一眼望去全是细密斜织的枝条,一直延绵到道路的尽头,雾气深重之处。
    袁故想起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
    上世纪二十年代,民国初期的时候,蒋介石率北伐军杀进上海,对宋家幺女宋美龄一往情深。之后两人回到南京,宋小姐说喜欢梧桐,蒋介石就在南京大街小巷栽遍了梧桐,满城新绿君子一诺。
    近百年过去,乱世烽火,城池疮痍,那些鲜艳容颜早已经褪了颜色,只剩下南京梧桐依旧在大街小巷沉默着茂盛,春来满城新绿,夏至飞絮赛雪。
    袁故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莫名觉得心中怆然。你说这世上的情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手机忽然再次震动起来。袁故扫了眼,是宋鉴。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接了起来。
    那边宋鉴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接电话了,他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谭东锦,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煞气逼人的眼,他忙对着手机说许成,你到哪儿去了?
    有什么事吗?袁故淡淡问,似乎没什么兴致聊天。
    宋鉴这边也是背后直冒冷汗,谭东锦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放缓了声音尽量使自己听上去平和些,许成,你有什么话回来说,我们当面谈。
    不了,我会把辞呈寄过去,你到时候签一下就好。袁故的心中忽然十分平静,预支的工资我会想办法尽快补上。
    宋鉴觉得空气的温度又降了几个度。他哪里敢签袁故的辞呈,这放眼整个谭氏也没人敢签啊。他握着手机,许成,你这有话好好说啊。他顿了顿,接着说下去,这你忽然就撒手不干了,工作交接都没安排,我临时也找不到人啊。
    袁故听见这话倒是陷入了思考,他走得的确是急了些,很多事都没安排,但要说宋鉴找不到任何人接手,他觉得也不可能。反正情况都已经这样了,他索性就任性一回,宋鉴,我手头的事都不是时间紧凑的,你随便在财务部找个人都能接手,辞呈我还是给你寄,就这样吧。
    宋鉴那边一听就急了,他刚想说话,一只手夺走了他的手机。
    接着袁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漠然声音响起来,是你的工作,没人会帮你处理。
    谭东锦?袁故皱了下眉,如果我不去呢?
    付违约金,加上预支的工资,总共是三百万。谭东锦的声音很冷。
    三百万?谭东锦你怎么不去抢呢?袁故被这数字震了一下,接着冷笑道:我没钱,你真有本事告我好了,不过牢底坐穿,我还是没钱。
    那边一瞬间就静了下来,隔着几万米的电话线,袁故都能感受到那边的寒意森森。他其实没那么流氓,话说到这份上也是真没办法,但凡有钱他绝对拿钱把谭东锦打发了。只是他现在是借都没地方借啊。
    就在袁故觉得谭东锦大概不会说话了,那边的声音忽然又变成了宋鉴的,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弱的祈求,许成,要不你看这样,你先把来不及换人安排的事儿先给处理了,辞职的事儿我们再商议你看行吗?我当时招你进来,也是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你和谭总的私事儿,你们私下里讨论你看成吗?
    这话说的袁故心里有些发堵,窗外的风到他的脸上,许久,他伸手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记得没什么紧急要处理的事儿。
    有!宋鉴忙说,明天不是有个什么高中的慈善晚会吗?你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时间太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处理,我临时安排也找不到人,你看你要不还是去一下?
    沉默了许久,袁故有些疲倦地说:我会去看一下,但是辞呈我还会给你寄过去。他说完这一句就撂了电话,靠在窗户上。
    他忽然想吸根烟。
    第40章 袁因
    袁故终究还是去了慈善晚会。一进场,那巨大的喧嚣声就让他有些不适。人太多了,学生、校领导、团委学生会、以及各大企业的代表人,挤在学校狭小的礼堂里面,这场面有种扑面而来的吵闹声。
    袁故下意识觉得头隐隐作痛,他现在不是很想待在这种官僚气和资本气极重的地方。难怪这慈善晚会没有什么大的人物到场,这地方,实在是有些寒碜加憋屈,哪怕这礼堂有百年多的历史,也改变不了它逼仄狭小的现实。
    他找了个稍微没什么人的角落里呆着,有些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那酒也不是什么上好的酒,带着股微微呛人的味道。他下意识皱眉,这些年的社会投资都弄哪儿去了,这学校怎么浑身上下一股落魄户气儿。
    就在袁故小口小口抿着酒水的时候,一个阴沉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许成。
    袁故手一顿,狠狠皱了一下眉。接着他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向面前的男人。灯光下,男人穿着一件剪裁合适的黑色修身西装,细碎的黑色头发下一双狠厉的眼,气势逼人。如果忽略男人脸上的阴鸷,这张脸和这副身材,绝对是完美的禁欲系,足以夺去所有的目光。
    谭总。袁故说了不咸不淡地两个字,他觉得胃又开始了隐隐地抽痛。
    听见谭总两个字的时候,谭东锦的眼中的暴戾一瞬间就浓烈了许多,那一身的黑色衬得他周身寒意逼人。袁故看着他的面容,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恍惚间还能看见眼角上挑的那抹妖冶弧度,只是,这一抹惊艳落如今在袁故眼里,终究是平添了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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