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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任务成功,订阅人数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还变少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志连忙翻找刚才出任务的影片,搜寻影片下方的留言,试图看出一些端倪。
    是不是因为,自己表现的和小斗篷太过亲近,导致小斗篷粉丝的愤怒?
    是不是因为,自己战斗时的表现太差,引起观眾的批评?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英雄造型太过简陋,所以让民眾看了不爽?
    阿志像个激动的偏执狂,在留言区不停的翻找,想要找出谩骂自己的留言,好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什么也没找到。
    阿志这才惊觉,原来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民眾单纯对他「没兴趣」而已。
    「想来也是。」阿志忍不住苦笑:「我只不过是完成一次任务而已,怎么可能突然一炮而红,就此一帆风顺。每天有那么多英雄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但他们也照样都在没没无闻的窘迫之中苦苦挣扎。我只不过是完成一次任务而已,我只不过是从『失败英雄』变成『普通英雄』而已,但离真正的『成功英雄』还差的很远呢。」
    小斗篷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志,然后说:「你少了一个粉丝是吗?来,那我来当你的粉丝吧。」
    小斗篷在手机上点了一下,然后把萤幕秀给阿志看,说;「看,我已经订阅『红色假面』了,你的粉丝又是六个人了,这样你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小斗篷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如扫除阴霾的阳光一般灿烂。
    阿志看着小斗篷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收拾起失落的心情,说:「哈哈,谢啦,我的确感觉好多了。」
    和小斗篷道别后,阿志遵循着每天的时间表,来到健身房自我锻鍊。
    其实,早上和下午的两场战斗,已经让阿志伤痕累累,让他全身上下传来持续性的疼痛,就连普通的移动都有困难,更遑论剧烈的健身运动。
    除此之外,阿志的体力和意志也都已经耗尽,彷彿灵魂被抽乾一样,脚步虚浮,精神涣散,此时只想好好洗个澡,鑽进被窝里睡觉。
    然而,阿志不想偷懒,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重新集中精神,然后毅然决然的扛起槓铃,开始深蹲。
    沉重的槓铃压的阿智浑身颤抖,随着重训开始进行,他大腿和腹部累积着滞涩的痠痛感,瀑布般的汗水瞬间就浸湿了衣裤。
    然而,肌肉痠痛还能够忍受,真正难以忍受的,是肺部的痛苦。
    深蹲是一口气操练全身的运动,消耗的氧气量十分巨大,每次深蹲之间的间隔,阿志都贪婪的大口喘气,企图往肺部灌输新鲜的氧气,以舒缓胸中难以忍受的阻塞感。
    到后面几组深蹲,阿志的肌力已经到了极限,但是为了继续撑下去,他必须咬紧牙关,挤出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逼迫自己的身体动起来。
    每一次出力,鲜血都会衝上他的脑门,让他眼冒金星,甚至出现轻微的耳鸣。
    「不能放弃!」阿志目光凶狠的瞪着落地镜,看着自己狰狞的脸庞,不停在心中吶喊:「只有废物才会放弃,我不是废物,所以我不会放弃!」
    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只要还没放弃,那就还不算失败。
    遇到挫折又如何?粉丝数量没有增加又如何?只要继续努力,继续交出亮眼的成绩,那么迟早能够被民眾注意到,然后进一步发光发热,实现成为顶尖英雄的梦想。
    重训结束后,阿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此时他的心情十分满足,因为自己终于完成了一次任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顺利的。
    阿志迅速的梳洗完毕,然后坐到电脑前。
    「好,继续努力吧。」
    他开始上网搜寻格斗技巧的教学影片。
    最近阿志忽然发现一个事实,晚上回家后的时间,与其拿来反覆观看超级英雄电影,还不如拿来好好充实自己的英雄事业,比方说学习格斗技巧,或是分析其它「三无英雄」出任务的影片,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拿来提升自己」。
    顺带一提,阿志不打算去找教练学格斗,因为他没钱。
    「喔,喔。原来如此,只有在攻击的那一瞬间,手臂肌肉才需要用力,这样才能有更强的爆发力,而且还能节省体力,原来如此,我以前的方法都错了。」
    阿志聚精会神的看着影片,还把重点抄在笔记本上,儼然就是一副用功读书的好学生模样。
    当阿志认真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百分之百又是自己的父母。
    但此时的阿志沉浸在学习英雄技术的自满情绪中,与父母之间的尷尬气氛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于是阿志踏着轻快的步伐前去应门。
    门外站着他的母亲。
    「小志啊。」他的母亲手里捧着一叠书:「这些给你。」
    阿志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
    他母亲脸上闪耀着兴奋的神采,彷彿在向自己的儿子推荐难得的宝物一般,开心的说:「这是你老爸下班后,去旧书摊买来的参考书。」
    「参考书?」阿志完全听不懂他母亲在说些什么,于是索性从他母亲手中抽出其中一本书,看着封面的书名。
    「台电职员招考,电路配线技术检定,歷年考古题。」
    阿志的心凉了半截,彷彿有一桶冷水从自己头上淋了下来。
    又来了,又没有考虑过我的人生规划,就把所谓的善意强加到我身上。我根本就没答应过要去报考台电员工,我还有自己的理想要追逐,我还有英雄的事业要打拼,难道这些对我的父母来说都只是儿戏吗?
    「来啦,这些书全部给你。」阿志的母亲似乎没有察觉到阿志心态的变化,一股脑把参考书塞到阿志手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没问题的,我对你有信心,你那么聪明,大学念的又是电机相关科系,这些书的内容对你来说肯定易如反掌,你一定能考上台电员工。」
    面对自己母亲的关怀与信任,阿志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勉强点点头,说:「好啦,我会找时间读。」
    阿志的母亲离开后,阿志关上房门,抱着这一整叠又厚又重的参考书,趴的一声放在房间角落的书桌上。
    出于好奇,阿志随手翻开其中一本参考书,结果他惊讶的发现,里面用红笔和萤光笔画满了重点,还有他父亲那笨拙的笔跡,在空白处写下来的笔记。
    「搞什么鬼?他哪来的时间做这些事情?」
    阿志迅速的翻阅着所有参考书的内页,每一本、每一页,都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重点和笔记。
    「智障。」阿志嫌弃的盖上参考书的封面,自言自语的说:「我才没时间看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是将会成为英雄的人,必须全心全力精进自己的技术,一秒鐘都不能浪费。」
    他把这些参考书留在房间的角落,完全没有打算要去读。
    有些时候,平凡人距离实现梦想,只差一个时来运转的契机。
    那一天,阿志的人生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变化的起因,是一则震撼了整个台中的任务通知。
    「紧急行动,距离十公里,危险程度五颗星。」
    某天早上,英雄休息站内,阿志张大嘴巴,错愕的看着u-hero跳出来的通知。
    「居然出现五星任务了?」阿志连忙滑动手机萤幕,迅速阅览任务的详细内容,然后说:「超级反派『生化将军』现身了!他在西屯区的逢甲商圈附近大肆破坏,已经有好几个普通民眾受伤了。」
    阿志放下手机,对着面前的人说:「罪犯在破坏秩序,民眾陷入危险之中,我们应该要立刻前去支援。」
    在阿志面前的人,正是准备要下班回家的雷霆神拳,此时的雷霆神拳已经脱下英雄装备,露出面罩下的面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中年大叔。
    在这大清早的英雄休息区内,一如既往的,只有阿志和雷霆神拳两个人。
    雷霆神拳看了看手机,打了个呵欠,说:「逢甲啊,好远,懒得去。」
    阿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雷霆神拳,说:「因为太远就不想去?开什么玩笑,我们英雄不该是伸张正义的职业吗?不是应该保护民眾免于危险吗?其他危险程度低的任务也就算了,现在这个五星任务,如果身为超级英雄的你都不愿意出动,那么还有谁能打击犯罪?」
    雷霆神拳瞪着阿志,认真的说:「不对,英雄这份职业追求的不是伸张正义,也不是打击犯罪。」
    「我之所以会来当英雄,单纯是为了赚钱。」
    听见雷霆神拳这么说,阿志像是洩了气的皮球一般,原本热切的情绪瞬间变的冰寒,他冷漠的说:「就算如此,五星任务的钱也不少吧。」
    雷霆神拳说:「没有多到愿意让我开十公里的车去逢甲,如果是我上班的时候还能考虑一下,但现在我忙了一整个晚上,准备要下班了。」
    阿志说:「那这个紧急又严重的情况要怎么办?」
    雷霆神拳蛮不在乎的说:「会有其他英雄去处理的啦,就算没有,维护治安本来就是警察该做的工作了。」
    听到这里,阿志终于忍不住了,气的破口大骂:「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这种功利主义的人,亏我以前还认为你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把你当成偶像来崇拜。算了,既然你不肯去,那我就自己去。」
    阿志抓起摩托车钥匙,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雷霆神拳连忙叫住他:「喂,这是五星任务欸,敌人是那个『生化将军』欸,你一个『三无英雄』出现在现场是能有什么作为?搞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
    阿志头也不回,说:「就算力不从心,就算会有危险,我也要前去帮忙,我也要尽自己微薄的力量。」
    「因为我是英雄。」
    阿志骑着蓝色摩托车,疾驰在文心路上。
    沿路上,他在心中问着自己:像我这种程度的英雄能帮上什么忙?
    去和「生化将军」战斗是想都不用想了,「三无英雄」碰上超级反派,保证毫无胜算,甚至还会妨碍其他英雄的行动。
    即使如此,自己到了现场,应该也有能做的事。
    「生化将军」通常会和他的部下一起出现,这些人做事乖张,总是毫无顾忌的肆意破坏,让附近民眾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阿志心想,自己无法和「生化将军」战斗,那么至少能应付他的部下,就算自己在怎么不济,连「生化将军」的手下都打不赢,那么至少还能协助保护并疏散民眾。
    就算是最弱的英雄,也有自己发挥的舞台。
    想到这里,阿志紧催油门,加速前进。
    结果,情况比阿志想像的还要严重。
    在他离事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见大量群眾在路上逃窜,从人行道满溢到马路上,让整条道路陷入混乱。许多人身受重伤,衣服上染满鲜血,他们脸上写满惊骇,恐慌的哭喊此起彼落。
    混乱的场面让阿志变的更加紧张,逃窜的人群相互推挤,毫无规律,阿志根本没办法在这样的人潮中骑车,所以他乾脆把摩托车停在一旁,抄起铁棍,急急忙忙地朝着事发现场跑了过去。
    刺耳无比的警笛、断断续续的枪响、罪犯嚣张的鼓譟,在群眾的哭喊声中显得特别突兀,空气中瀰漫着浓厚的烟硝味,把整条街道的气氛渲染得更加不祥。
    阿志费力的挤过人群,看见警车围起来的临时封锁线,警察们手枪都已经上了膛,紧紧握在手中瞄准前方,各个表情肃杀,如临大敌。
    而在封锁线内部,则是「生化将军」的部下,以及赶来支援的英雄们,彼此廝杀的战场。
    阿志只是稍微往封锁线内看了一眼,就被吓的双腿发软,几乎丧失勇气,想要就这样放弃任务,逃走算了。
    只见「生化将军」的部下们,身穿统一的全套迷彩服,手里拿着步枪,躲在掩体后方,动作一致,朝着四面八方开火,看起来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而英雄们的穿着则是五花八门,各自的战斗方式也迥然不同,彼此间并没有协调合作,但却又凭藉着自身的专业素养,在不妨碍到队友的前提下,同时发挥自身最大的战力。
    建筑毁坏,车辆翻覆,马路上延烧着熊熊烈火,弹壳散落一地,血跡洒满四周。
    前方一栋公寓的外墙,被劈开一道深邃的裂缝,有如一条漆黑的巨龙,从一楼直直向上蔓延到五楼,看起来怵目惊心,阿志不知道、也完全想像不到,这个夸张的裂缝到底是怎么被劈出来的。
    至于「生化将军」本人,他把自己全身改造成机器人,只留下一颗头颅还保持着人类的外表。此时他左手变成一把机枪,右手变成一把电鑽,正在三名英雄的围攻下鏖战。
    子弹呼啸声响起,一名英雄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痛苦哀号,其馀的英雄立刻上前掩护。
    烈焰的火光燃起,一名罪犯被大火吞噬,扑倒在地不停翻滚,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看着这幅地狱办的景象,阿志立刻下定决心,准备转身就走,完全不想进到封锁线内淌这个浑水。
    「那边那个!」阿志脚步都还没来的及动,一名警察就透过扩音器,朝着阿志呼唤:「你是英雄吗?过来帮忙!」
    既然被看到了,如果此时再逃跑,那就丢脸丢大了,于是阿志硬着头皮,走到那名拿着扩音器的警察身边。
    警察对阿志说:「你是英雄对吧?打过三星以上的任务吗?」
    阿志摇摇头,说:「我是三无英雄。」
    「三无英雄啊……」警察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声音里的失望:「没关係,现在情况紧急,人手多是个算一个。有些民眾第一时间来不撤离,现在还躲在封锁线内的建筑里,等等会有一批警察衝进封锁线,掩护那些民眾逃出来,你就负责支援他们,没问题吧?」
    掩护?要怎么掩护?阿志一点经验也没有,脑中一片空白,但他仍强忍着惧意,坚定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