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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

      “我要一杯拿铁。”肖望舒打着呵欠跟女服务员说道。
    “这个店的牛奶是高原牧场供应的,要不试一下牛奶。”男声温润得像店里流泻的纯音乐。
    习惯性在赶工作的时候喝咖啡,一时半会没改过来,肖望舒淡笑道:“那要两杯牛奶吧。”
    咖啡店里是融融暖光,透过橱窗可以看见路灯下的飞蛾扑翅。
    “回国怎么没告诉我?”
    他的眼神默不作声地逡巡着她。
    图衎试了一下杯壁的温度,往肖望舒面前推了推,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在邮件里说了。”
    肖望舒两只手指撑了撑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很久没上邮箱看消息了。呃,最近挺忙的。”
    “最近半年都挺忙的吧。”
    她因为受伤失忆半年没有打开过邮箱,朋友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却有点难为情。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肖望舒一愣,拿起牛奶闷了一口,笑着摆摆手:“哪有,最近除了拍摄就是拍摄,确实很忙。”
    她连直视他说的勇气都没有,错过了他听见她否认时眼里倏然灭掉的光。
    眼神正好落在他衬衫上的工作牌,“你怎么来Q市了?”
    “有个专家论坛在这边召开,所以就过来了,你呢?过来拍摄?”
    她两手空空身边没有一个人确实不像过来拍摄的人,“不是,我过来旅游。”
    “酒店都没定,旅游这么随意?”
    肖望舒看着眼前这个除了发型从短寸变长,皮肤变白了些,和她记忆中的旧友明明一模一样,怎么今天的言语与以往相比变得有点咄咄逼人。
    “尝试点不一样的。”
    喝了牛奶之后,睡意更深,肖望舒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有点奇异的对话。现在排队的人群应该少了很多,现在哪怕是只剩下高层那几间价格让人咂舌的商务房,为了躺下休息,她都能欣然刷卡。
    起身说拜拜,留下一句明天联系,她揉着眼睛去酒店大堂。
    肖望舒抽回自己的证件,一回头图衎拉着行李箱站在后面,跟在他身后上电梯。
    逼仄的空间让肖望舒清醒了许多,看着电梯不锈钢面反射出来的后面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比记忆中那个沉闷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精致,险些眼神相触,她收回了眼神。
    “那拜拜,好好休息。”肖望舒正抬步顺着号码找自己的房间,手臂被温热干燥的指抓住。
    “等会。”
    图衎抬手的时候,肖望舒一下就看到缠在他手腕上橙黄色的菩提。他手指一勾,手链落在他的掌心。
    “送给你,带好了。”他漫不经心地半垂着眼眸,眼神落在她身侧的一节皓腕上。
    肖望舒困惑地接过,手串还留着余温,暖着她的手心,起了几分逗弄的意思:“不对,图衎同学学了这么久医,不是该相信科学的吗?”
    “有段时间,什么都信。”珠子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缠绕在她的桡骨上显得松了些,但他还是淡淡地舒了口气。
    “回去睡觉吧。”图衎看着她进了门才回身找自己的房间。
    厚重的遮光帘挡住月光。假寐没一会,除了身体的疲惫让她无法起身,心里还是乱糟糟的,闭上眼睛时画面变成了没有信号的电视出现的噪波跳动,思绪还清醒的不行。手机在寂静激烈地震动了起来。
    肖望舒睁开眼睛,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完全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是嫂子吗?”
    免提喇叭只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成风示意他继续说。
    “风哥在我这,喝得醉醺醺的,您方便过来接一下他吗?”
    “我跟他分手了。”肖望舒顿了一下,摸了摸头:“我把他助理的手机发给你吧,你联系他一下,会有人来接他的。”
    成风一把夺过手机,“你现在在哪?”
    她不答,只说:“还没喝醉的话就快点回去吧。”
    “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理我,现在分手了管我?”
    肖望舒脑袋疼得厉害,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一关。翻身下床摸黑找到自己的包,拿出一颗安定爬上床就眯了过去。
    梦中光影瞬息万变,都是零碎的记忆拼接。
    成风用领带将她的手紧紧捆着,掐着她的腰,从后面进来的时候,她的记忆拥挤地猛然灌入,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她睁着泪眼只能看到母亲淡笑着的照片贴在墙上,而自己却在她面前被绳捆着,嘴巴被塞着,在别人身下受辱。她费力回头看了一眼,成风的脸和越界的脸奇异地重合着,她惊叫着哭喊,记忆像潮水一样漫来。
    ......
    穿着校服的她打开手机,弹出来的第一条消息是“下一步就是自杀。”
    .....
    气质娴静的夫人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抿着一盏清茶,看见她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恬淡温和的笑意。
    她颔首称呼了一声“阿姨。”成风的母亲,她总是记得那天和成风回家,当他和他的父亲谈话时,这位夫人带她在庭院看花,温声提醒她注意水洼的模样。
    她大概清楚这位母亲为何而来,只是没想到当自己费尽心思隐瞒的一些内容被人语气和蔼地在她面前展开时,心里到底还是恐惧。
    “你做的事情,我和我先生都非常敬佩,甚至如果你有我们需要帮助的事情,我们都非常乐意。”
    “你不要怕,我现在手头的资料根本不能证明这人是你,是我之前去开家长会,想知道自己儿子那时候为什么这么颓唐,找老师要了几篇你的文章,见过这个署名,我才能想到你。旁人应该猜不出来,你也可以放心,这种事情我这个做女人的总是会站在你这边。”
    她端坐在座位上,手紧紧攥在一起,掩盖颤抖的神经。
    “但是成风却说要和你结婚。门第,资产这些都不是我们家看重的。你可能还没有办法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们怕的是风险。我的小儿子顽劣,成风,家族对他寄予厚望。”戛然而止。
    肖望舒却知道她沉默后不言的一句话:“如果结婚,你就是他身边最大的不定时炸弹。”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淡笑对妇人说:“我失忆前,我和他的感情就出了很大的问题,现在恢复记忆也就是等待完全破碎的时刻。您放心,我和他不会有未来。”
    ......
    她收到警方消息的那天开始,她停了拍摄,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了一个月,即使两人变回了她失忆前的沉默。
    说分手那天凌晨,她一个人在阳台坐了一夜,只要回到房间,嗅到他的气息自己就没法狠下心下来。
    在他之前,没人这么坚定地对她说喜欢,不会一边说爱你一边往你身上插刀,不会有人接近你只是为了看你出糗难过。哪怕之后知道他可能别有计较,自己也选择性忽略,高霜的出现只是一个导火索,世界不是少了任何一个人就会停转,永远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出现,代替。而他需要一个真大方,明媚,热心,爱笑的人在他身边。
    和他这一段,始终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开始的。她圈起手,风从她手心穿过,握紧了,其实手上什么都没有。
    七月流火,加上空调吹得猛,肖望舒朦胧睁开眼,只觉得喉咙跟火烧了似的,试着发声,只觉得被炭火灼过皮肉,疼得只能发出嘶哑的单音。
    强行咽了几口水,清凉冲击过喉咙,食道,胃接着泛疼。
    墙上的钟显示上午九点,她把手机打开,同事打了好几个电话,收件箱几十条未读信息。
    裴钰一条信息弹出,言简意赅地问“你分手了?!平台上都有你俩分手话题了。”
    她点开软件一看,一弹出来就是她和成风分手的新闻。她看了看评论里说的起因,是她一个粉丝说昨天碰到她,她亲口承认单身,加上合照,确实做不得假。
    她找到助理的电话,麻烦她帮忙处理一下。回完几条必要的消息,她洗漱了一下,找了个跑腿买了两瓶药,疲惫地躺回床上。
    门铃有节奏地响着,把她从昏昏沉沉的精神中拉起,趴在猫眼往外看,图衎站在门口,她打开门。
    “早安。”
    肖望舒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图衎把豆浆包子在桌面放下,肖望舒看了一眼,没碰,“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声音哑得低沉。
    图衎皱眉问道:“感冒了?”
    肖望舒点点头,“我买药了,很快就好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免得传染给你。”
    图衎当听不见,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吃两口吧,不吃早餐等下感冒没好,胃炎犯了。”他打量她的脸色,面颊红红的,嘴唇却是苍白的。他把早餐往她那边推了一下。
    肖望舒只好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两口热豆浆,胃部舒服了点,咬了口包子嚼了好几下吞下,只觉得有东西塞在喉管,难受得想反胃,缓了一会就直接放下。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肖望舒摇摇头:“有点腻,我把豆浆喝了吧。你是因为这个会议回国,开完之后就回去吗?”
    图衎想起刚刚的信息,直视着面前比视频里还要瘦的女人的眼睛:“以后都留在这里,不走了。”
    还没来得及问之后在哪发展,肖望舒的手机又猛地响起来,她一看陌生号码,就知道是谁,看了一眼图衎,“我去接个电话。”
    走到洗手间,她把门反锁了,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
    “喂。”肖望舒有点疲惫,图衎还在外面,她不好说什么。
    “我想着你要是不接,我就直接公开了。”
    “分手吧”她轻声说,“我很累,你也很累。这叁年过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反正之前都是别人捕风捉影,你也不用说什么”她一擦脸颊,沾了满手泪水。镜中人脸还是绯红的,眼圈更红。生病让人神经脆弱。
    “你当我的感情是什么?再累我也能接受。”
    她轻笑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在找年少的影子吗?但是时间把我们两个都改变了。”
    “我在想那个过去每天在我身边兜圈的少年怎么叁年了连句我爱你都吝啬得不肯给我。”
    “你也会想以前那个爱笑,温柔大方能包容你的肖望舒怎么变得连句话都不想得跟你说。”
    “我们都变了,成风。”
    对方沉默了许久,肖望舒静静等着,最后等来一串忙音,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眼泪被冲下下水道。
    一出门图衎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翻着今天的报纸,正对着的桌面是她昨晚拿出来的安定药瓶子。她拿起药瓶藏在手心,门铃再次响起。
    酒店的侍应生拿着一个塑料袋:“肖女士,这是你买的药。”
    “谢谢。”她接过,把门关上。
    图衎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药看了起来:“怎么有胶囊,这个冲剂你买的也不对。”
    “我之前感冒都是喝这个的。”她拆开盒子撕开两包冲剂。
    图衎抽走一包:“一包就够了,我学医的。”
    又把桌面的胶囊拿走,“利巴韦林有颗粒状的,还是别吃胶囊了。”
    “没事,小意思。现在不会吐了。”高叁有一次胃病犯了吃奥美拉在他面前吐过,但后来基本每天一颗安定,这种药片不是难题。
    图衎眉心隆起,还是把药还给了她。
    肖望舒摇出一颗,闷着一口水,迅速吞下去。
    “还没问你,之后在哪发展呢?”
    “A市,之前交流过的研究所已经给我发了offer了。”
    肖望舒点点头,“有需要你就找裴钰或者江浩,他们都在A市。”
    “那你呢?”
    “工作啊,天南地北地跑,你要是真有需要,我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图衎没有接她的话,头低垂着,稍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眼神:“我总觉得好像我们好像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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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朋友以为图衎性格是那种温柔沉闷型的(maybe),很快就不是了。
    感觉我一章都在挖坑,有点怕最后没有收束完。
    入秋了,朋友们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