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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父亲来信

      回到明徽阁后,何昭昭屏退众人,独独留下风微。
    风微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圆筒,这是她昨夜往尚宫局刘姑姑处拿到的,何家寄送给何昭昭的密信。
    刘姑姑当时说:“忙完采买后,我特意往何府走了一趟,当时已经久候了一个小侍从,与我攀谈几句后将小圆筒偷偷塞在我手心里。”
    风微开口:“那你……”
    刘姑姑不等她说完,摆摆手忙道:“这里面的我可什么都没看!”
    风微低头看了眼圆筒,上面用纸张封上了口,加了一个“何”字的印,如若刘姑姑把这个东西启开,必定留下痕迹。
    风微放下心来,将金锭子塞在刘姑姑手里:“这是娘娘的好意,多谢姑姑了。”
    明徽阁中,何昭昭把小圆筒拿在手中在灯下比看。
    只是个简单样式的竹筒,这样的大小只能装下小的密信,或者几粒药丸与小香珠,别的就装不下了。
    除开书信,何齐大抵不会再给她送什么。
    她看着上面加盖的何家印,印色清晰,不像仿造。
    她当时还在林家时,何齐给她送的就是这么一封加盖了“何”字的书信,因而见了之后,知晓刘姑姑在传信的路上应该没什么差池。
    风微回她:“刘姑姑说这是何府的小厮专门在府门外等候,塞个她的。”
    何昭昭拆了上面的封条,将圆筒的帽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卷成小筒的书信。
    她的心顿时跳动得厉害,对于这封书信充满好奇。
    这是她入宫一年以来与家里人的首次通信,还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进行通信的。
    她之前不肯写信给家里,一是觉得无话可说,她与父亲十六年后才初初相遇,十六年父女荒废的时光里,她反而把舅舅当成了父亲。二来她仍耿耿于怀于父亲将她作为何家更进一步的垫脚石派她进宫,而意图成全何霜梦对于魏王的恋慕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霜梦做不到、且不愿意要的,偏偏让她来承受。
    但那封密信,送也送了,这封回信里,父亲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那样一个视她为工具的父亲,是否会听取她单薄的劝告,更改自己的举止,至少将功补过,不教陛下如此怨恨何家,给何家、给他自己留个一线生机。
    风微见她这样紧张,将信拿着指节都发白,又怕把信毁了,就是不打开:“主子,不如晚些时候再看?”
    何昭昭摆了摆头,叹惋后,把信打开。
    风微没探过头去偷看信里的内容,只见何昭昭的面色由平静到皱眉,看完后书信后,将信揉成一团,一句话也不说。
    她虽然不说话,但抿着双唇,神思凝重,没捏着信的手握成拳,很是用力,连拳头都有些发抖。
    风微忧心地问:“信中说了令主子生气的话?”
    何昭昭闭上了双眼,兀自去梳理信中的内容,一遍遍反复父亲在纸条上所说的话,越想越难受,再睁眼时,眼里涌出泪来,滑过面庞,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风微一阵心惊。
    何昭昭道:“不是生气,是悲凉。”
    或许是入宫后风波渐平,除开何霜梦设计的闹剧以及三清殿的偷听外,她没什么大的挫折,也正因为这样,让她误以为困难磨尽,苦尽甘来。
    她高估自己在何齐心目中的地位了,虽然是女儿,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工具,是个不趁手的工具。
    这样的工具,他选择放手了。
    在父亲写给她的信中,一方面斥她无用,不仅搅黄了何霜梦与魏王的亲事,哪怕成为了昭容,也不曾令何家在崇帝跟前得过几分宽厚,显然她作为工具却没发挥出功用,枉费何家如此用心栽培她。
    另一方面,父亲并未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有所懊悔,反而道尽崇帝的不是,让她不许过问何家诸事,须在崇帝跟前为何家讨得许多利益才行。
    再来便是他的下一步行动了。
    他在信中说何家另有一名适龄女子,是本家二房的嫡女,也就是何昭昭的堂妹——何云溪。
    他自认何昭昭无用,为了巩固何家地位,在崇帝身边安插更多的何家眼线,给崇帝吹枕边风,便有意让何云溪进宫为妃。
    但小选已过,大选未到时机,让何云溪进宫的契机便是成为昭容的何昭昭。
    何家嘱意由她亲荐何云溪侍奉君王,倘若崇帝对她有几分看重,又考虑何云溪是个美人,大抵不会太过推拒。
    但这关键点,也还是在何昭昭那。
    她俨然成为何家的弃子,他们宁愿选择培养另一个能给何家带来利益的人,不愿再接受留在宫里毫无用处的她。
    她明面上仍冠着何家的名姓,如今与何家似乎再无瓜葛。
    可何家人也并未放过她,她如灯座里仅剩的一点灯油,让何家不断将所剩无几的能量耗干,最后油尽灯枯,便是她最后的结局了。
    她将信中内容一五一十告知于风微,后者眉毛竖起,一脸悲愤:“何家凭什么这么对您?”
    何昭昭反而平静下来了,事态如此,再怎么满心悲伤,何家人也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心疼她。
    只有自己人才会心疼自己人。
    “凭我是个不受他们喜爱的何家人。”
    “那咱们也别依着他们,何家想让别人进宫跟您分宠,也得看咱们乐不乐意!”
    何云溪长什么样子,何昭昭与雨细风微皆不曾见过。
    但何家能有这样的底气,让何云溪取代她成为崇帝的枕边人,并为何家谋福祉,想必不是什么低端的容貌货色。
    风微顿时拧着眉,一脸凝重。
    如果何云溪真的进了宫,要是手段还是个厉害的,那她们的主子岂不真的要失宠?
    风微担心这个,反而何昭昭倒不甚担心。
    这一切全凭崇帝喜好,如若何云溪真的进宫成为妃嫔,又真的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手段在她之上,那她也认命。
    世间本有诸多机缘巧合,她从林昭昭变成何昭昭是其一,代替何霜梦入宫为妃也是其一,如今被崇帝宠幸又是其一。
    往后时局如何转变,她唯有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因此反而不觉得为难。
    但她仍旧不满于父亲的安排,虽说是暂时平静了,但心口隐隐作痛,不可名表的痛楚漫散到血肉里,连喉咙都是涩的,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发苦。
    甚至在送信时,她心里装着的还是何家,还是她的父亲。但何家从未给过她什么恩惠,更甚一味向她索取,她也并非圣人。
    她的心还是乱的,后路怎么走,一点思绪也无。反而看了书信之后,被里面的那些话搅扰得头疼。
    风微看了直心疼:“主子……”
    何昭昭又叹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却显得她愈发忧愁:“我累了,想要小憩一会儿,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