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所言,与本宫何干?
萧世檀见她这般,也慌了神,阴沉沉地盯着她;“你你你!大胆!”
她不是还在养伤吗?!为何这千里迢迢的没有半点风声?
萧瑾蘅没有理他,跨过门槛,迈入殿中,步步皆成血路。
“殿上之人,弑君杀父,尔等皆遭蒙骗。”
若是方才众臣还未反应过来,现下便如炸开锅般议论纷纷。
眼见着自己的秘密被捅开,萧世檀登时方寸大乱,如筛糠般颤抖的他指着萧瑾蘅大喊:“住口住口!休得胡言乱语!禁军!禁军!杀了她!杀了她!!!”
殿中的禁军犹犹豫豫地按着剑格,一点点向着萧瑾蘅的方向挪动,临近时却被她的一个眼神吓愣在原地。
“昔年于北境猎苑内,先帝突然驾崩,乃是酒中有鸩毒。”萧瑾蘅抬手,剑指萧世檀;“本宫问你,这毒可是你下的?!”
萧世檀连退数步,直至被脚踏的沿边绊住,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坐在御座上。
十二旒冕狠狠磕在椅背的金龙目上,刹时便散落,滚到摆满香果的御案之下。
“我……我……朕没有!没有……”
“若你心中无鬼,为何又将当时所有的禁军统统活殉?”
此言一出,就连知道大部分内情的屈正煊等人也不免蹙眉。
这件事应当只有裴修知道的,萧世檀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瞋目裂眦地盯着他;“你胆敢背叛朕?!”
一直站在萧世檀身后冷眼旁观的裴修总算动了,他下阶,走到萧瑾蘅的身后站定。
“臣想做一回人。”
即是此刻,殿外忽有兵甲碰撞之声不绝涌来,将这地都震了三震。
裴修闻声侧目,见到熟悉的面孔后朝着萧瑾蘅跪行抱拳;“郡主仁心,救了臣的这些兄弟。”
他这话算是坐实了萧世檀的所作作为,方才那些心中还对萧瑾蘅的话犹疑不定的大臣们也纷纷对着她折腰下跪,生怕祸及自己,连声嚷着;“郡主仁义。”
“萧世檀,还要证据吗?比如……那几个江湖术士?又比如,替你下毒的宫人?”
完了……全完了……
萧世檀所有的底细,此时全部被揭了出来。
的确,自那次萧常忻将他幽禁时他便起了杀心。
都是裴修!
早知道就该连他一起杀了!
萧瑾蘅不急不徐地上前,一步一念;“你刚愎自用,骄奢淫逸,视百姓生命为草芥。你可认?!”
见大势已去,萧世檀狞笑着起身,抽出架子上的佩剑,一把拽过身前的沉照溪。
剑亦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是朕做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萧瑾蘅!你再走近一步,朕杀了她!”
脚步终是顿住,萧瑾蘅差点忘了,他骨血里的极端。
“有本事手不要抖啊。”
剑从腕中脱落,匕首寸寸将筋肉挑破;萧世檀捂着后腰转身,脸上只剩痛苦的愕然。
以此间隙,萧瑾蘅飞身上阶,将剑刺进他的肩头。
她的角度很刁钻,不至毙命,也不会让人痛至晕厥。
“沉照溪!你等着……你等着……她坐上这个位子也会变的……哈哈哈哈哈……”
见萧世檀癫狂地笑着,一直缄默的屈正煊终是起身站了出来,本该垂暮的眼中此时全然清明,面对众人;“诸位,此时关系国本,逆贼既已无力反抗,我等便先退下。”
众人此时皆心知肚明,今日之后定是变天。他们此去若商量不出个什么可以用来善后的,怕是走不出这宫城了。
至于天家私事,他们没这个命看。
偌大金殿很快便只剩下,萧瑾蘅、沉照溪、萧瑎与半死不活的萧世檀。
手忙脚乱地拆脱下身上的凤冠霞帔,沉照溪当即便冲到萧瑾蘅的怀中。
沾血的手蹭上萧瑾蘅的护心镜,不止地颤抖。
那匕首,是沉照溪为鱼死网破时了结自己用的。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萧瑾蘅轻拍着沉照溪的后背,心中的惊悔扼住她喉,半点别的都说不出。
沉照溪的手是用来提笔写尽天下大事的,怎能同她般沾上血?
“你!你!萧瑾蘅!”萧世檀嘶鸣着呕出股血水来;“你以为你成功夺权篡位就天下太平了?!嗬……朕会看着,看着后世的唾骂把你淹死!”
萧瑾蘅淡淡睨了眼萧世檀,顺势便将沉照溪带到自己身后。
“后世所言,与本宫何干?”麂皮靴踩上那令人厌恶的扭曲面庞,萧瑾蘅讥诮道:“怎么都比不过你,早在多年前便与自己父皇的妃嫔私相授受。”
“什么?”一旁按捺许久的萧瑎显然被惊到了,冲上前来也想踹两脚。
萧瑾蘅却将他拦下;“四哥放心,他怎么对清荷,我百倍奉还。倒是……”她突然小声,回头看了看强撑着自己身子的沉照溪;“照溪受惊了,接下来的场面她看不得。还请四哥将她安置,而后找人煮些安神的汤药。”
萧瑎看看萧瑾蘅,又看看沉照溪,而后微微颔首。
谁料沉照溪吓得不轻,萧瑎靠近些便拿头上的金钗对着人家。
“别过来!我不走……我要同她在一起……”
萧瑎闻言,为难地看着萧瑾蘅。
“好,不走,沉姐姐不走。”萧瑾蘅软了声音哄着,眼神却不断示意着萧瑎;“四哥走。”
萧瑎则作势要走,试着绕至沉照溪的身后,而后点了她的睡穴扛到肩上;“哥走了,要是打累了找人告诉哥,哥揍死这厮!”
待到殿门再次关上,萧瑾蘅抬脚,给萧世檀以喘息的机会。
而后不多时,她又狠厉一脚,朝着萧世檀的下身踢去;“大婚?强娶我妻?嗯?有二两赘肉把你得意的。”
生生挨了这下,已经让萧世檀说不出半点话来,只能蜷缩着身子,不止地蠕动。
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绢布,萧瑾蘅拽出萧世檀的手,就着他的血便摁了上去。
“哼,你自己造的孽,总不可能还让四哥给你担骂名吧。”
萧瑾蘅一向记仇,她无法同黎城之事和解。
自然也无法同别的事情。
她揪着萧世檀的衣领,让其跪在自己面前;“现在父债子偿,知道我阿娘怎么死的吗?”
萧世檀猛地打了个激灵,显然他是知道的。
“求……求求你……这位子我不要了,求求你求求你……瑾蘅……我们血浓于水啊!”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萧世檀不止地给萧瑾蘅磕着头。
“呵,萧世檀……我本无意与你争些什么,是你自作多情。”萧瑾蘅拿起剑,细细摩挲着刻在剑脊上的篆文;“我不是阿娘,不会心软。本该是她的,是我的,我会一一要回。”
她的话无疑是给了萧世檀最后的重击,再无转圜。
萧世檀瘫倒在地上,对着萧瑾蘅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该死!你娘也该死!乱政的女人都该死!哈哈哈……”
“吵死了!”
萧瑾蘅抬手,一剑斩断了他的左臂;“为阿娘的。”
而后是右臂;“为清荷的。”
趁着萧世檀还未被疼晕,萧瑾蘅又连着从膝盖斩断了他的小腿;“为这天下被你糟蹋的百姓的。”
做完这一切,萧世檀气若游丝,再也展露不出半点不甘。
“你的归宿,是人彘啊。”
萧瑾蘅笑着松开了他。
论起流淌在骨血里的恶,她并不比谁少。
可她有牵挂,有人将她从阴沟中救起,以满心的温暖包覆。
所以,现在的萧瑾蘅能束缚住心中的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