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
像萧十一郎赶沉璧君走时的雷霆手段,又像沉璧君投入深江冷湖时的义无反顾。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总有人爱得比爱他的人还要深。
爱一个人,要竭尽所能祝她幸福。
姚述两袖清风,全无私心,以最为成熟稳重的心态和担当,表示他会满足她的愿望,结束他们长久以来的隐密痴缠。
姚简说谢谢。他说太客气了吧?不客气,姚简,不客气。
狂风卷积尘土呼啸而过,遮天蔽日,黯然销魂。从停车场出口处窥见天光,天色渐渐浑浊不堪,天边火烧云如泣如诉。
亲眼见到她带着那封他挑选的装饰画离开,姚述才安心似地在停车场陷入长久的沉默,他望着车厢内陌生的内饰发呆。
电话铃声响起,对面声音粗砺如同含痰在喉,平仄音难分:“喂,姚先生是吗?我们这边是搬家公司的,您是预定了下周三搬是么?实在对不住了,我们这儿下周三人手严重不足,您看能不能重新约个时间?”
姚述用指关节按压眉心的褶皱:“可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越快越好。”
一切都焕然一新,连他今天开的都是辆新车。
换新车、新房以姚述的收入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却始终离不开那间垂垂危矣的老房。
小区甚至不曾安置电梯,回家要踏过许多节颤颤巍巍的水泥楼梯,楼梯一侧扶手早已被岁月腐蚀,残破不堪。
这间房本已卖出,李继红和姚朝伟乐得潇洒,拿着一人一半的卖房钱重新安置自己。卖家还不等住下就被姚述半途拦下,高价重买回这所旧居。
家里还是干净整洁的,关于任何人的记忆都是一尘不染的。
走过沙发——姚简和他置气时会没日没夜地窝在沙发里,或刻意捏着电视遥控器调大音量,或窝进沙发不肯挪窝。走过厨房——姚简曾在这里一边抱怨一边乐此不疲地为他煎药。
他们确实有过很好的时候,那块扔进教导主任教室里的砖头也曾被她煞有其事地旧事重提,她神气活现地说过很多遍,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那些混混,她只怕他挨揍。
姚简替他拎包、挡桃花,无所不用其极,她一直是个称职的姐姐。
他爱她,所以他必须祝她幸福。
挂断电话后姚述深呼一口气,他握紧方向盘决定要朝着出口那道微弱的朝霞走。
如果不是看到姚简折返,他会离开的义无反顾。
他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道纤美的身影——姚简此刻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刻意地掩盖自己的踪迹,左右张望,看到熟悉的车牌不在停车场才敢挺直胸膛。
走进商场后目标明确直奔书店,书展已到谢幕时刻,工作人员正在从书架上卸下展示用的藏品。姚简脚下踩着双缀着碎钻的高跟鞋,细长的高跟撞在地板,发出笃笃的尖叫声。
不由得工作人员不注意到她匆匆赶来,还在喘着粗气。
“这本还卖么?”她从书架上准确无误地抽出《萧十一郎》的连环画。得到肯定答案后连价格也不问就奔向收银台,忙里忙慌地翻开链条包的翻盖,低下头急冲冲地找手机结账。
说不记得是假的。
那个假期,险些遇险后她矫揉造作地顺势装瘸,某个清晨她在家呆的头昏脑胀,循着姚述的脚印追到楼下早餐铺。
隔着窗玻璃,正瞅见姚述早餐铺里和几个班委一道整理还没派发完的假期作业。
盯着早餐铺里一本正经的姚述,她没由来地想笑。
语文委员率先察觉窗外有人挤眉弄眼,随即拍拍姚述。
姚述经人提醒扭过头去,同姚简四目相撞,她不禁神气活现,弯起食指敲敲窗户,鼓着两腮颐指气使。
“嘿,我都站老半天啦你才看见?事儿办完没有?陪我买书去呀?”
语文委员莫名其妙: “那人谁呀?你认识?”扬起脸来却看到姚述抿着唇角溺笑,他对她说:“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