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44节

      是那样的天姿国色,仿若把初春里开在枝头的那些花儿的颜色都压了下去。
    储妈妈心里头的惶惑仿佛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生成了这样,攀上再好的亲事,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第48章
    对着这张粉雕玉琢,顾盼生辉的脸蛋,班妈妈要表现得更为失态一些。
    她是当年随着成氏一道入府的,那时主母江氏已经香消玉殒,她自然从未得见其真容。每每听到府里经年的下人议论先主母是如何的天姿国色,貌若牡丹,如今的主母与其相去甚远的言论,她都不屑一顾。
    若大江氏真那般美貌,老爷又怎会把她家主子养在外头,后来又巴巴地将人带回府扶正了呢?
    不过是那些个小蹄子看不惯她家主子的出身,刻意诋毁,给大江氏做面子罢了。反正人都死了,也没法两人站一起比一比了。
    可这会儿瞧见了大江氏的女儿,她的心思却有些动摇了。
    其实细看下来,大姑娘和小江氏生得也有四五分相似,俱都是世间难寻的美貌,只是小江氏毕竟容颜已旧,不似晏大姑娘,年轻鲜嫩得像能掐出水来,通身华丽的饰物使得整个人光彩夺目,却也难夺去那天生姝色的风头。
    漂亮到让人连眼睛都无法移开。
    能生出这样美丽的女儿,那大江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是个姿色平平的小家碧玉。
    晏安宁进了屋,便察觉到姨母已经同这两个妇人有了一番对话,她笑着走上前去,在姨母身边坐下:“……方才您在说什么呢?”眼风顺势一扫下首的两位,清凌凌的面孔上竟带着几分威势。
    两人这才回过神,跪下来给晏安宁行了礼。
    这是晏家正经嫡出的大姑娘,如今又攀了高枝,礼数上不能有疏漏。
    “这是晏家的两位妈妈……”江氏捏着外甥女有些凉意的手,心间轻叹了口气,温声介绍了这两人。
    地上的二人伏在那儿半晌都没听见人叫她们起来,只听见那位讲话软软糯糯,像是没有任何脾气的美丽少女视她们为无物般地同江姨妈叙着家常,询问她今日身子如何,有没有腹痛之类的话,直到她们腰都累得弓不住了,对方方像才回过神似的,哎呀一声:“……瞧我,只顾着姨母的身子,倒把两位贵客给忘了。两位妈妈,快些起来吧。”
    哪家的贵客,行个礼要跪一盏茶的功夫?
    储妈妈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撑着自己快僵了的老腰起身,半句抱怨都没敢说。
    她算是瞧出来了,江姨妈心里头有气,却还肯和她们说几句话,发泄也好,嘲讽也罢,总归还把她们当一号人物。可这位大姑娘,那是全然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刻意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明明是寄人篱下的姑娘家,到底哪里养出来的这么泼辣的性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其归功于小江氏这些年大抵很得宠的缘故。
    这厢江氏已经将这两人的来意同晏安宁说了分明,语气不善地看着她们道:“……左右安宁已经在备嫁了,是不会同你们回去的。你家老爷若有心,便该自己进京送嫁,而不是让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舟车劳顿回去给他过什么生辰!”
    又不是逢十的生辰,姓晏的负心汉也距五十甚远,过得哪门子的寿辰?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仗着手头有些银钱便想方设法地折腾!
    储妈妈听着直皱眉,可瞧见江氏那尖尖的肚子,又生生地把话咽下去了。
    同身怀六甲的妇人争执,万一出了什么事,瓜田李下的可就说不清了。
    晏安宁听出江氏的意思是想直接将这两名不速之客赶回江陵去,她没有做声,淡漠的眸光落在那方脸的妈妈面上。
    十余年过去了,又有两世的纠葛在,她原以为晏家的那些人那些事早就远离了她,可瞧见班妈妈,她却发现那些不堪的回忆竟然深深植根在她心里。
    成氏入府的那一日,她母亲刚过了头七。百日热孝未过,新妇便欢欢喜喜地坐着轿子进了门,花厅里还设着灵堂,正房却已经被这个班妈妈指挥着将“不吉利”的东西都拆走,成氏不喜欢的通通放到库房里去……
    小小的她还没能理解为何正房忽然就换了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亲手给她绣的小老虎偶人被人随意地扔在地上,一道道脚印无情地落在上头,不消多时小老虎就变得支离破碎。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掉。
    她想,它被人那般肆意践踏,一定很痛吧。
    ……
    江氏察觉出一旁的小姑娘情绪不对,手也越发冰凉了,心间怜悯又哀恸,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开口问:“……你们这回过来,你家老爷就没有要让你们带什么话么?”
    储妈妈一怔,忙道:“老爷自然是记挂着大姑娘,这才一门心思想托我们将人带回去……老爷近几年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整日里也忙得连家都难回,年前还病了几日,大夫说是心火太盛,操劳过甚的缘故……是以老爷就越发想着将大姑娘带回身边去,免得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父女俩心生后悔……”
    江氏听着就嘀咕了一句:“少来卖什么苦肉计……”
    即便是病了,那也是他太过贪婪咎由自取的,又关她家安宁什么事?难不成人健健康康的时候便想着美妾与其生的一双儿女在怀,稍有个不顺当,便想着让她的安宁回去侍疾么?
    一日做爹的责任都没尽到,倒整日里寻思着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储妈妈刻意忽略了江氏的话,只是眼巴巴地瞅着晏安宁。
    虽然这侯府的亲事她们不敢插手,可将大姑娘带回江陵,确实也不是夫人一个人的意思。若是她们空手而归,甭管为了什么理由,总也少不了一番斥责。
    若是晏安宁肯和她们回去,那便会少许多波折了。至于亲事什么的,也轮不到她们操心,至少储妈妈自己算不上在乎,该忧心忡忡的也不是她。
    谁知,那琼鼻红唇的美人闻言只是低头喝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时,眸光里寡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到底我也不是大夫,父亲若是不适,遍请名医也不算大架势。我记得父亲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又有太太在身边照料,想来也是不是什么大事,只怕是忧心过度的原因。眼下我婚期将近,是桩大事,父亲若有恙不能前来,我也不会怪他的。”
    储妈妈傻眼了。
    这……敢情老爷即便生病了,若是不亲自来参加婚宴,还要被怪罪么?
    原想拿孝道的帽子来压大姑娘,却不想人家半点不吃这一套。
    储妈妈眼里这下子彻底没了希望了。
    又听那柔弱的美人温和道:“今日晚间怕是有一场雨,不宜出行,两位今夜在侯府外院歇歇脚,明日便早些启程回江陵去,将这边的消息传给父亲吧。”
    竟是恨不得立时赶她们走的架势。
    一旁的班妈妈忽地开口:“这和侯府公子定亲的事,到底只是大姑娘一面之辞。不知,可有什么凭据,回去了奴婢也好向老爷夫人交差。”
    “有婚书。”
    “那……”
    晏安宁的眼神冷下来,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起伏:“怎么,侯爷亲手写的婚书,班妈妈想看吗?”
    就差明说她不配了。
    班妈妈涨红了脸,可看见那张冷得能将人冻僵的面孔,到底没敢再犟嘴。
    ……
    是夜。
    侯府外院。
    班妈妈心气难平地将枕头被子甩得梆梆响,听得旁边的储妈妈直皱眉:“行了,消停点吧,你当这是晏家呢?若是这外院有什么贵客被你这动静惊扰了,瞧瞧你有几条命能担待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妇人硬邦邦的声音响起:“您也咽得下这口气?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
    “少说点吧。”储妈妈轻哼一声,“这侯府可是人家的地界,得罪了她,你我还想安生回江陵么?”
    踏足京都地界,她们原本是打算好好展露一回威风,甚至做好了江氏不放人她们就闹到阳安侯夫人或者京兆府那里去。可这都是在江氏在侯府不名一文的前提下。
    现下的情形却与她们想象得大不相同。
    小江氏得宠得甚至老蚌生珠,她们进府了一整日,正院那头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有,什么妻妾争宠的戏码竟然半点都没有踪迹。就连她们料想中被侯府中人当成拖油瓶的大姑娘,竟然也厉害到攀附上了侯府公子,还让阳安侯亲自点头要给他们主婚……
    储妈妈心机深沉些,打听到的消息更多。原来,她家大姑娘,先前竟然还救过阳安侯的性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闹得储妈妈现下是半点和晏安宁做对的心思都没有了。
    可不服气的自有人在。
    班妈妈听她这般说,扯了扯嘴角:“再威风又如何,到底还是连家门都进不去的丧妇长女!要我说啊,这顾家也是没一点规矩,放在咱们江陵,大姑娘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好人家敢求娶?”
    储妈妈懒得理会她。
    这人是成氏夫人带进门来的,主仆俩都是一样的德性。她不能得罪,却也不愿做愚蠢的应声虫。
    “唉,说起来也是真没规矩,先前二姑娘及笄,这位做大姐的没回家一趟,如今老爷又要过生辰了,竟还是不肯回家……”
    储妈妈看了她一眼:“二姑娘及笄那日可是腊月初九。”
    “那又如何……”
    屋子里的声音渐次低了。
    门外,怀里抱着一个锦匣的晏安宁攥紧了手,眸光漠然地落在那匣子上。
    那是她的人出海归来特意带回来的异域宝物,据说可以使人平心静气,养颜蕴神,对人的身子有很大好处。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腊月初九……
    她从来不知道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好妹妹的生辰,竟然是她母亲的忌日。
    第49章
    天边斜挂一轮寒月,冷冷清清的,亦如这人影寂寥的庭院,唯有橙黄昏蒙的灯笼在廊下被风吹得摇曳。静谧夜色里,少女踏着满地的清晖木然地抱着匣子漫无目的的行走。
    她大约是疯了。
    听那储妈妈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随意编排的三言两语,她竟然便巴巴地让人翻箱倒柜地寻了这东西出来,一个人踌躇着想是否要让她们将东西带回江陵,也算是全了一场父女之情。
    可她因着割不断的骨血之情踌躇徘徊的时候,被她无法抑制地记挂着的亲长,是否从来没有念过她半点呢?
    如若不然,也不会多年来从未来京都瞧过她一次,甚至连家书都寥寥,以至于提起江陵晏家,她的记忆里只剩下成氏每每来信时夸耀得意的态度。
    一颗心本该早就冷硬如铁,可到了寒冬腊月,她总会忍不住想到,到了她母亲的忌日,那个一意孤行抛弃了她的人,是否也会因故去之人不可追问有止不住的内疚和惭愧呢?
    原来没有啊。
    她抱着母亲的遗物暗自垂泪的时候,原来他们一家人会是在和乐融融地为宠爱的幼女过生辰呀。
    她忍不住地去想,母亲当日寻短见之时,是否也是在晏婉宁的生辰那日,受了什么刺激——或许,是瞧见了她的夫婿,与另一个女子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地为私生女庆生……
    一股森冷的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里游走,她只觉得自己骨缝里都在发颤,无论如何都驱不走那冰寒。
    “阿夭!”
    有人在唤她,她抬起眸子,抱紧了匣子,不愿意让自己止不住哆嗦的狼狈样子让外人瞧见。
    却是在园子里散步的顾昀。
    她明明告诉过他,她不喜欢他起的这个小名,再次见面,他却仍旧这样喊她。在他心里,她的意见其实一直都无关紧要吧?只不过前世成婚之前,知慕少艾的年纪,他愿意在一些小事上哄着她,让她错以为他是个对她情根深种,百依百顺的郎君。
    实际上,大抵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厌恶成氏到了骨子里,前世却仍旧为了帮扶他选择在侯府热孝期间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