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十九、自食其力
我漫无目的,彷如行尸走肉般在大街上晃盪。
城里的街道还是这么热闹,形形色色的行人,琳瑯满目的摊贩、货品......以前这些东西总让我兴味盎然,此刻我却一点都提不起劲。
我溜了出来—正确地说来,是逃离了那里。
我不知道,也没人教过我:在用尽气力表白,甚至连身体都献给对方,却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究竟......该如何再面对他?甚至,连该怎样面对其他师父,我都已经没有头绪了。
这时,我才突然惊觉: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但是如果谈到要离开师父,独立生活,缺乏一技之长的我,根本没办法在这世界立足......
所以呢?又要厚着脸皮回去,跟师父们道歉,过着以前那样,被豢养着,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吗......?
我不想要!
我停下了脚步,握紧拳,用力地甩甩头,招来路上行人不少异样的眼光。
也许......我该找找,有没有什么店家在招学徒的.......我不怕吃苦,也不求薪餉多高,只要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就好......
主意一定,我终于有心思开始察看四周的店家......正当我放慢脚步,左右张望时,一个声音突然叫住我:
「是......吴邪少爷吗?」
名字是我的,但头衔却是陌生的。我顿了一下,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一个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他正望着我,满脸惊讶。
我比了比自己,问:「您......认识我?」
他走近我,眼泛泪光,抓住我的双肩轻轻摇晃。「吴邪少爷,真是您?!天哪!卢闵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您!」
我跟着这名叫卢闵的中年男子进了客栈。当然我事前已经表明了自己两手空空,身上没带任何银两,但卢闵非常豪气地拍拍胸脯,要我别担心,虽没办法请我吃山珍海味,但几样小菜他还是付得起的。
于是,我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听他说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他说:我原本是城里首富的独子。我的父亲乐善好施,造桥铺路,在地方上很有名望,家里僕役成群,曾经风光一时。
大约在我五岁的时候,传言我父亲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此事引来了江湖盗贼的覬覦,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三名盗贼闯入府邸,狠心灭门。我的父母、宅子里的僕役.....全都无一倖免。
「当时我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是侥倖逃了出来。我、我一直以为,少爷您已经......」他拭了拭眼角的泪,喃喃道:「幸好、幸好......老天有眼......菩萨保佑......」
我不知何时停止了嗑瓜子。
这故事......听起来太离奇......我曾是地方首富的独生子......?!!真是难以想像。
关于我的身世,我从没听师父们提起过,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当然也不知从何问起......于我而言,师父们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父母』这形象,其实是非常模糊的......没想到,原来我也曾经有个家庭的......
话说回来......师父们又是怎么把我从盗贼的手中救出来的?而且......以师父们的身手,为什么没能阻止那些盗贼,顺道连我父母和这些僕役的性命一道救呢?
眾多的疑问像是泡泡一般,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我这人最是忍不住好奇心,倾身问道:「你刚刚说......你侥倖逃了出来......那你有没有听说,后来有人阻止了那些盗贼?」
卢闵摇了摇头,道:「之所以我见到您会那么惊讶,就是因为我完全想像不出您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我相信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那些个盗贼,他们的身手,是我生平仅见之高的,配合得又如此天衣无缝.......他们的模样,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还记得......一个戴着深色的墨镜,一个貌美如花,另一个面容冷峻......完全没有蒙面......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怕宅子里有人,能够活着出去宣传他们的长相那般!」
卢闵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馀悸的样子,而我手中的瓜子壳落进了茶杯中,我却毫无所觉。
三个盗贼......三…...墨镜......这种巧合的机率.......有多少.......
不……不可能的......!!师父们从小养育我长大,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怎么可以怀疑他们.......?!
但是......又该怎么解释卢闵话中这些巧合的情节??
如果真是师父他们的话,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却独留我一条命,而且还拉拔我长大,不也很衝突吗?
我出神地想着,卢闵在我眼前挥挥手,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奇问:「您还好吗?少爷。我吓着您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应道:「我没事......其实这些情节,我都不记得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却得从别人口中得知当时的惨况,是否太不孝?
卢闵点点头,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您当时还小......其实不记得......也许是件好事。」
我颇为感激,也颇为感动他的这番话,方才想要自食其力的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我开口:「实不相瞒,其实我之前一直被人收养,现在也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知道你那有没有什么门路?」
卢闵摇头晃脑的,一派老江湖的模样,说:「少爷,您别怪我实话实说,您看起来瘦瘦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粗重的活儿你铁定作不来的,如果您有一点点资本,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些做生意的门道,你挣钱也轻松些。」
我想了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师父们从没给过我什么银两,在宅子里有得吃喝也用不上,但是每年我生日,三位师父都会送我一些奇珍异宝当作礼物,我把它们仔仔细细地收在一个紫檀木匣子里,数量也不少,如果拿去典当,也许有一笔小钱......
卢闵见我思考着,微微倾身,问道:「少爷,我大胆问您一事......您出生时,老爷特别将吴家的传家宝系着红绳,让您戴在脖子上,希望保您一生平安,那坠子......您可曾见过?」
我一愣。
是有这东西。
花师父曾告诉我:那坠子是他们发现我时,我戴在身上的,要我务必好好保存。我怕练武时会不慎弄坏,所以把它收进匣子里了。
卢闵见我神情便似明白了什么。他一个击掌,说:「少爷,只要有那坠子就行!我有门道可以帮忙卖个好价钱。那东西不只可以让您作个小本生意,买栋楼栖身都没问题!」
我眨了眨眼,心想:印象中,那坠子不算太起眼,真有这价?
许是看出了我未说出口的疑惑,卢闵豪气干云地再度拍了拍胸脯,道:「少爷,我办事您放心!老爷生前也非常信赖我的眼光,我一直懊悔着当初没能救他,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少爷,我定会全力帮助您,您必要信我!」
我因为他异常认真的神情笑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突道:「少爷,您笑起来真可爱,让我想起您小时候人见人爱的样子。」
人见人爱啊…...其实三位师父也一直给我这种感觉啊…...我从来不觉得没有父母是一件多遗憾的事,因为三位师父给我的关爱从来没有少过......但是......他们跟我父母的死......真有关联吗?
我的神色又黯了下来,卢闵疑道:「少爷,您是否还没下定决心要自食其力呢?我看您......似乎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仓皇地笑笑,摇摇头,道:「没这回事,我只是在想......我们约何时来处理这事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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