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来抢走我 第5节
林旗隐在暗处,借着庭院里挂着的灯笼,看清了来人的相貌。那是一个瘦弱秀气的读书人,他仅昨日见过一次,毫不费力地将人认了出来,是周明夜,姜榆嫁的那个男人。
梅戴雪完全没理林旗,转身踏着月色出了阴影,沿着檐角轻盈地跳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待周明夜二人走近了,林旗听见牵红的声音,“……小姐该沐浴好了,姑爷你待会儿是要在屋里用水还是去隔壁?”
“在屋里。”周明夜低哑的嗓音道。
在屋里,他夫妻二人的寝屋里。
林旗闭上了眼,手臂肌肉绷紧,手掌合上又张开,他已不能再继续想下去,转身无声地离开了。
而周明夜并未继续向前,停在了小院中,看着透着烛光的卧房,试探问道:“音音心情如何?”
牵红面露犹豫,含糊道:“还成……”
周明夜未再多问,转身在小院里的石桌旁坐下,道:“我吹会儿风再进去。”
“那奴婢先去伺候小姐了?”
“不,你……”周明夜皱起了眉,她怕姜榆正在与林旗会面,不能让牵红去打扰了他们,正想着借口,忽地被梅戴雪扑了个满怀。
梅戴雪突然窜出来,把这两人都吓了一跳,牵红看清楚了才松了口气,嚷嚷道:“又从哪里跑出来的?弄得脏兮兮的还往姑爷身上扑,小心我去找小姐告状了!”
周明夜比牵红稍微淡定些,搂着梅戴雪在它身上拍着,道:“没事,不脏……”
她说着忽然停下,把手从梅戴雪下巴上拿开,在灯笼下看见了掌中的细碎糕点末。她想打发开牵红,就道:“谁给它喂了糕点……去给它洗一下。”
“小姐不让人喂它吃糕点的,是不是偷东西吃了?”牵红接过梅戴雪,嫌弃地在它身上拍了拍,手上也沾了糕点碎屑,她瞅了一眼,边向外走边道,“还是小姐喜欢的小甑糕,今日咱们院子里根本就没买这个吧?你去哪儿偷吃的?”
……
周明夜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她跟着姜榆进了屋,低声问:“可有见着人?”
姜榆被戳了心窝子,抿着唇没说话。
周明夜明了,也未再说话。
她当日帮了姜榆一把,却也让她陷入与自己同样的境地。姜榆是还有希望脱离的,希望在她未婚的夫君身上,可前提是林旗还惦记着她。
没等到人,姜榆是比谁都难过的。
屋中寂静了会儿,周明夜道:“再等两日看看吧,说不准他是有事拖着了……或者,我带你出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碰着他?”
姜榆长叹一口气,丧气地歪着身子伏在了床榻上,轻薄寝衣遮不住姣好的身姿,她闷闷道:“再看吧。”
静默了会儿,终究是气不过,一想起她今日的矫揉造作全浪费在梅戴雪身上就来气,恼声道:“都怪梅戴雪!”
周明夜不明白这跟梅戴雪有什么关系,细问了,她又不肯说,只得随她了。
只是她知道姜榆养了梅戴雪许多年,很看重这只白猫,想了想还是道:“刚才梅戴雪不知道在哪儿偷吃了小甑糕,我记得它不能多吃这个的,回头再吩咐下院子里的人,多盯着点……”
“小甑糕?”姜榆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榻上撑起身子,惊讶问道,“它方才吃了小甑糕?”
它方才明明在屋顶上,上哪儿偷到的小甑糕?
“应该是方才吃的,胡须上还有碎屑……你怎么了?”
姜榆的脸颊在她说这话时迅速涨红,眼眸里也染上了层层水雾,羞怯得若娇艳牡丹。
她心又急速跳了起来,手按在心口,努力压着上扬的唇角,忍着羞臊道:“没、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百度说猫咪可以吃少量甜食,只喂了一丁点,不伤猫,但也不要学,要科学喂猫。
古代人给猫起的名字真好听,像“锦衣娘”、“银睡姑”、“一锭墨”、“寸寸金”等,我以前还看过一部武侠小说,里面只有猫叫“北落师门”,好有气质。
本来想给姜榆的白猫起名“喵喵”的,百度了下,有点汗颜,于是仿了个“梅戴雪”。
第6章 机会
两人朝夕相对了几年,她前一刻还像被打蔫了的花,下一刻就面含春色地招摇起来,根本骗不过周明夜。
见周明夜疑惑地看来,姜榆眼睫颤了颤,真相太让人羞耻,她没法说出口,红着脸想了一想,低声道:“不是什么坏事,你别问啦。”
周明夜便不问了,找了干净衣裳准备去洗漱。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被姜榆打发回去了,周明夜就得自己备水,她身上有秘密,从小就是当男孩子养的,也不让人近身伺候,自己做这些事情并不陌生。
只是姜榆有点愧疚,跟着一起去了。她脑子灵活但力气跟不上,又从未做过这种事,差点帮了倒忙。
好不容易把水弄好了,周明夜在隔间沐浴,姜榆隔着屏风守着,以防有人闯入,这也是她二人这几年养成的习惯。
“为什么不能在房间里洗?”周明夜不明白。
“嗯……”这要怎么解释呢?
姜榆是怕林旗还没走,他可能会去卧房看一眼,但绝对不偷窥人家的洗浴室。周明夜若是在房间里沐浴,万一被他看见了怎么办?他可不能看了别的姑娘家的身子。
“……哎呀,快点洗吧,明日还有事呢。”姜榆含糊地答非所问,怕她再问,急忙转移话题,道,“椋慧好像是明日回来?”
周椋慧就是周家已出嫁的四小姐,嫁的是周老夫人娘家侄女的儿子,是周老夫人精心挑选的。夫家姓钱,家在京城附近的保州,不多显贵,但知根知底,没人敢亏待周椋慧。
屏风后的周明夜答道:“是。”
姜榆无聊地坐在外面,摘了桌上的灯罩,拿小剪刀剪了下烛心,烛光闪动几下差点扑灭,下一瞬火花跳跃,燃得更旺了。
她把灯罩罩回去,语气中满是羡慕,“真好呀。”
周椋慧十六岁半嫁了人,第二个孩子都已经五个月大了。周明夜只比周椋慧早出生两日,都二十一岁了,不仅没能恢复女儿身,还荒唐地娶了亲。
姜榆倒是跟周椋慧差不多的年纪出嫁了,可惜嫁的不是她想嫁的人。
“老太太还催着我快些生孩子呢,我倒是想,可是到现在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生呀……”姜榆抱怨着。
周明夜洗得快,已要穿寝衣了,听见了她这句话,惊得手里衣裳差点没拿住。她快速穿好了,绕过屏风出来,一言难尽地看着姜榆。
“怎么啦?”
周明夜踌躇了下,低声道:“你可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方才那句话若是听在别人耳中,那是她与周明夜成亲三年还未有子嗣,怕失宠,会着急要孩子很正常。
听在周明夜耳朵里,她姜榆想要生孩子,前面还有事情要做呢,和谁做?除了林旗不做他想。
周明夜虽做男子打扮,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光是听她那一句话就脸红耳热。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想一想怎么啦?”姜榆拧着眉头,理直气壮道,“都耽误那么久了,再耽误下去我都要成老姑娘了!”
周明夜头回遇见这么直接的姑娘,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
姜榆又道:“我都算好了,这几日就把事情与旗哥都说清楚,九月之前把你的身份恢复,十月我就能成亲了,快的话年底就能怀上孩子。”
周明夜:“……”
好一会儿没声音,姜榆终于意识到她说得太过了,两只胳膊撑在桌上捧着脸颊,乌黑的眼眸中映着粼粼烛光,腆着脸道:“这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是……”周明夜屈服了,接着提出疑问,“可现在你第一步就已经很不顺畅了,林旗并没有主动来寻你,你要怎么和他说清楚当年的事?”
姜榆眼波晃了晃,心虚地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下去,“他来过了的。”
不等周明夜细问,她忙道:“这个你就不要管啦,我又想了想,我要与他说的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需要另寻一个机会。”
她需要制造一个安全的、时间充足、能让她与林旗坦白心扉的机会。
机会来得很快。
第二日,姜榆去周老夫人那见了周椋慧,乖顺地听周老夫人叮嘱周椋慧如何如何照顾孩子,果不其然又被催生了。
姜榆情真意切地应了,表示一定会好好养身子,努力早日怀上孩子。
周老夫人满意她的态度,周明夜的母亲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姜榆的眼神尽是歉疚与心疼,只有听了丫鬟传话的周明夜沉默许久,心情复杂地摸了摸脑袋,总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
晚些时候姜榆回了屋,笑意盈盈道:“椋慧这次回来是有事的,钱家老夫人前两个月不是差点过去了吗,现在身子又健朗起来了,钱家要给老太太过个寿冲冲喜气,日子就定在月底。”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明夜对外一直是个病秧子的病弱书生装扮,鲜少离开京城,府中有什么应酬,大多是周二爷父子俩出面,更不用说周椋慧是周二爷嫡女了。
周二爷奉皇命离京巡查去了,这时候钱老夫人过寿,侯府这边去的话,也该是周意辰去。
“若是周意辰去不了呢?”姜榆笑着问。
“你又打什么主意?”
姜榆收起笑,微微直起身子,捋了捋浅色薄衫,淡淡道:“当日是不是他指使人推我落水的,我不确定,暂且不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但当年你我成婚时,他刻意为难我,屡次在我跟前提旗哥。前年你去尚书府赴宴,他对你下迷药,诱你轻薄尚书府嫡女。还有,旗哥回京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玖玖周围一直有人鬼鬼祟祟……”
第一条,幸得周明夜其实是个姑娘,不然姜榆真是比死都还难受。
第二条,那时姜榆原本在府中等着的,忽然发现经常跟着周明夜的小厮竟然没跟着出去,她直觉有异,急忙借口给周明夜送药赶去了尚书府,到的时候周明夜人已昏迷,正要被送去歇息,被她及时拦下。
关于林玖的事则是林玖自己觉得不对劲,悄悄给姜榆递了信,然后听姜榆的话躲了起来,现在是谁也找不着她,包括林旗。
“其余琐碎小事暂不提,以前你我既无权势又无人手,只能忍受,现在我旗哥既已回来了,即便只为了玖玖,这笔账也该清算一下。让他受点伤根本就不过分。”
姜榆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周意辰受伤了,侯府里就只剩下周明夜一个成年“男子”,去保州为钱老夫人贺寿只能由她们“夫妻”二人去了。
这一趟来回少说也要三日,到时候再把消息放出去引林旗过去,这时间足够她把所有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周意辰真的会受伤。”周明夜道。
姜榆扬眉,银盘玉面上尽是娇媚风情,道:“我说过了,能成的。”
她这边刚说完,前院里就起了嘈杂的声响,周明夜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裳,道:“我去前面看看。”
她去了前院一趟,到天色晚了才回来,再面对姜榆时已是心服口服,道:“你赢了。”
姜榆心里早已炸开了烟花,若不是先前有丫鬟在旁边,她早就要笑出声来了。
是今日周意辰外出,莫名其妙被东西砸断了腿,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是被家丁抬回了府的。
“我说过的吧,那日他故意引我去宴客厅见林旗,想让我出丑,旗哥肯定不能放过他。”姜榆眼角眉梢尽是欢喜,得意的同时有几分羞涩,心里想着昨日果然没有白白给他看了身子。
若是这会儿林旗出现在她跟前,她怕是要直接扑上去的。
姜榆脚步轻快地在屋里转着圈,心中又期待起来,他今夜还会不会来呢?
仔细一想,今日周意辰出了事,侯府里必然不安宁,他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想是这么想的,可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晚上又慢腾腾沐浴了好久,可始终没有再听见一丝异常的声响。等她洗好,周明夜都已经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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