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有很多话想要问胤礽, 但是在见到儿子那一刻, 他却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跟往常一样跟他说起家常。
    “保成，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么？”康熙不相信胤礽不知道春嬷嬷已经被自己掌控了。
    胤礽淡然一笑, 恭敬道：“汗阿玛想听儿子说什么？”
    “朕……”康熙张张嘴到底没有问出来, 他想到瓜尔佳氏说的那句‘生而克母’的评价, 他不敢相信若这些都是真的，自己的保成会怎样看自己这个阿玛。
    胤礽看着康熙, 前世自己令他失望过, 上辈子他想当儿子, 却被束缚在太子这个位子上, 没有经过考验，最后成为夺嫡的失败者，父子最后不再相见。这辈子他想要做个好太子，却阴差阳错，一直被当成儿子……
    人生真的很奇妙，胤礽经历了穿越, 也经历重生, 他只愿这一生能护住妻儿, 只愿她们能够幸福自由的生活在这个时代, 而他清楚的知道, 面前这男人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这么儿女情长, 也不会愿意看到芸珊在自己心中这么重的地位。更甚者, 德赫想要做的事情, 也不是他所愿看到的。为了自己的妻儿，他注定……
    “启禀皇上，人已经送到行宫了。”就在胤礽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梁九功弯腰低头过来，轻声禀告。
    康熙点点头，然后看着胤礽叹了口气，让他退下去行宫见一见故人。
    “生而克母”，康熙有些害怕从儿子口中说出，确实是自己给他的评价，他的保成，他的太子，他最看重的孩子……瓜尔佳的讲述中不难看出，他们父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决裂的，康熙有些无法理解的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皇孙弘晔。
    弘晔生而聪敏，这些年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他的聪慧在康熙看来是保成也不能及的，因此康熙从未想过换个继承人，再想到瓜尔佳氏说自己只生过一个女儿之后，默默地在心里再打一个叉叉，也怪不得保成这辈子选择索绰罗氏做太子府，起码肚皮就争气太多，处去德赫，其他四个孩子，包括莫雅琪都是极为聪慧的，而且这些年索绰罗将毓庆宫打理的是妥妥当当，兄弟妯娌之中也没有说她不好的。与之相反的是瓜尔佳氏，生的病病歪歪的孩子不说，在再想想那个嫁给雅尔江阿那个乌喇那拉氏，以及她膝下健健康康的两个小子，心里就气得直抽抽。
    娶一个靠谱的福晋，对儿子是多重要？康熙现在开始巴拉其他的儿媳妇，大儿媳没了，保清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伊尔根觉罗氏在世的时候，保清还是那么意气风发，没事就跟太子怼一怼。而如今娶了继室张佳氏……三福晋董鄂氏，也不是个聪明的，弘晴都六岁了，还没照看好，堂堂一个嫡福晋，还压不住府里的女人？九福晋也是个董鄂氏，也不怎么样，到现在府里也就一个弘晸，他额娘还是个妾氏……五福晋、七福晋也都不是个聪明的，八福晋有个善妒又不能生的，十福晋是蒙古……
    好吧，康熙脑子里面一琢磨，顿时觉得自己的儿子过得都不太好，额娘不好，孙子也就不好，于是觉得来年选秀，要选些能压得住阵脚的侧福晋给儿子们……至于瓜尔佳氏说的保成其他的女人，回头问问保成还要不，不要就都撂牌子，再选些好的来。
    胤礽没想到自己走后，康熙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行宫离驻地不远，因为是奉旨，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怎么是你？”瓜尔佳氏此刻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为了防止自杀，她的手脚被束缚着，她的牙齿已经被全部敲掉了，看到胤礽的那一刻她有些转不过来。
    胤礽顿了顿，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然后慢慢坐到她对面，问道：“如何不能是孤？”
    胤礽没有半点儿惊讶的眼神，令瓜尔佳氏有些难看，她重生之后，研究过太子，发现胤礽不管是脾气还有秉性跟前世无差，再加上索额图的突然致仕大力消减了太子的助力，从明转暗，同时也更令皇上满意，所以她一直以为索额图是跟自己一样的，可是没想到现在来看自己的确实胤礽，所以他……是跟自己一样的？
    “堂堂太子爷，看着别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女人，想来这心里定是不好受吧？”瓜尔佳氏想到这里，有些愤恨的看着胤礽。
    “孤的太子妃只有索绰罗氏一人而已。”胤礽拿起梁九功刚奉上的茶碗，淡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得了奇遇，该改了从前才是，竟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孤认识的瓜尔佳氏，可不是这么蠢的？”
    梁九功低着头退到一边，他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脑袋保不住了，有些事他完全不想知道，但是皇上要自己每句话都记下来，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瓜尔佳氏上辈子是太子妃，上辈子太子被废，所以这辈子瓜尔佳氏选了四皇子，可偏偏遇上熟知前世的太子爷，怎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蠢？妾身是很蠢？蠢得忘记了太子爷本就是无情冷血之人。”瓜尔佳氏有些激动，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没想到原来在跟子上就被人知道了，爱新觉罗胤礽你真是个好样的！
    胤礽闻言并不动怒，也不想说话。他对瓜尔佳氏从前有愧，此生本不想介入她的人生，是她的爪子身的太长了，借着尽知前世给自己使绊子，将手身入毓庆宫，若不是这样，让她安安稳稳做她的四福晋，自己绝不会动她分毫。
    “太子爷，能告诉妾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瓜尔佳氏看着平静的胤礽，心中很是不甘，于是问。
    胤礽知道这不仅是瓜尔佳氏想要知道的，直接道：“乌库玛玛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孤过于悲伤，然后乌库玛玛的英灵带着孤看到了一切。”
    “妾身记得太子爷您对皇上，可是很有想法的，怎么如今跟缩头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中，窝在小小的毓庆宫。”瓜尔佳氏想到前世胤礽的怨恨，嘲笑道：“怎么？被打趴下了？‘生而克母’的太子爷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如今怕成这样？”
    “人因有敬畏之心，才能称之为人，敬人生万物，敬天敬地敬自己，遵天地之法则，有错改之，无错勉之，你说的不管是什么孤都承认，孤前世不仁不慈不孝，狂妄自大，孤都认！孤看到了自己的狂妄，也看到了毓庆宫门口阿玛的眼泪，看到了临终前也要叮嘱老四不要为难孤的圣旨。看到了最后一刻也为自己担忧的汗阿玛，孤还能如何？前世之错，孤认，不可一世蛮横无理的孤，君子之风荡然无存的孤，乖戾暴躁树敌无数的孤，所以孤被禁锢咸宁宫致死。瓜尔佳氏，你说的一切，不管是什么，孤都认，看在珍儿的份上……”
    “珍儿，你的眼里有我的珍儿么？珍儿乖巧懂事，可你看得见她么？连一个大名都是要出嫁了临时取的，你可还记得珍儿的相貌，记得珍儿的喜好？”自己的珍儿，自己前世唯一的孩子，她曾经是那么的渴求父爱，但她的父亲呢？忙于广罗美女、豢养面首，肆意挥发着圣恩，心底可曾有一珍儿的一个身影？
    “孤说了，孤不慈，孤认！不管是弘皙还是珍儿，孤都不是一个好阿玛！孤远比不上汗阿玛对孤及诸位皇子皇女的爱护，孤甚至不如胤禛，所以孤从未因你此生选了胤禛而生气，你若是能放下心中妄念，安安分分跟他过日子，孤不会动你分毫。”胤礽闻言并不动怒，他确实忘了自己的三女的长相，只记得长得不差，性格温柔，是个好姑娘。他曾经忽略了自己的孩子们，他不是一个好阿玛！
    “安安分分，凭什么？”瓜尔佳氏眼睛都激动地充血了，她忍不住质问：“前世皇上让我做太子妃，今生也还想我做太子妃，太子妃不就是为了成为皇后吗？明明这一切都不能由我选择，凭什么提起我的野心，却要我安安分分？”选择权从不在自己手里，不是么？
    胤礽将茶杯放下，道：“孤用了两世才明白，在孤心中帝位重要，但汗阿玛同样重要，孤不愿汗阿玛失望，孤想要帝位，孤想成为天下的主人，可孤依旧还是一个人，一个儿子，一个父亲孤也想有人保护，也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孤想要从汗阿玛手中接过圣旨，也害怕那道圣旨。前世孤之事，孤知错。只愿今生做一个慈孝之人。孤也愿你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能被你握在手里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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