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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四章 友

      董老三跟在小伍后头,从树丛灌木中,猫着腰往前溜。
    “进坟地了。”前面的小伍停下,往回一步,贴到董老三耳边道。
    董老三嗯了一声,推着小伍又往前走了一段,依稀的星光下,勉强能看到老莫和银贵一左一右,抡着铁锨刨起了坟。
    “去跟赖子说一声,人都调上来,把周围看紧了。”董老三声音微紧,透着隐隐的兴奋,总算有动静了。
    小伍低低应了声,如同一只田鼠般,飞快的钻出去,又很快回来,和董老三俯耳禀报:“赖子说,请三爷放心。”
    董老三嗯了一声,挪了挪,稳稳的蹲在灌木丛后面,看着用力刨坟的两人。
    老莫和银贵一左一右,闷头只管挖。
    没多大会儿,老莫手里的铁锨发出声沉闷的撞击声,老莫忙用铁锨又敲了下,示意银贵,“往这里挖。”
    银贵两步过去,和老莫一替一锨,很快将已经腐坏的棺木挖出了一角半边,老莫转了个方向,前后走了两趟,度定了方位,示意银贵接着挖,再挖了片刻功夫,老莫示意银贵别动,自己蹲下,用手挖了几下,紧贴着棺材,拽了只黑乎乎的长匣子出来,用袖子抹了几下,拍了拍,放到一边,示意银贵,“找到了,把土填上,咱们赶紧走。”
    银贵嗯了一声,两只铁锨飞快的将土填回的差不多,银贵提着两把铁锨,老莫抱着匣子,沿着来路,一路小跑融入了夜色中。
    董老三没去追两人,看着两人走远了,走到坟前,围着转了一圈,搓着牙花子啧啧有声,刨成这样,这到天亮,还不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刨坟了?
    “你再找个人,天亮之前,把这坟收拾好。”董老三吩咐了小伍,自己沿着银贵和老莫来的方向,往镇子过去。
    天还没亮,老莫就出了镇子,绕过江阴城,往杭州城赶去。
    银贵背着他的鱼杆鱼钩,沿河而下。
    老莫是赶在秋社那天,杭州城内所有的官员聚集祭祀社稷,感谢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和丰厚收成时,在杭州城无数市井之民的瞩目下,身披写着血淋淋的冤字的白绫,高举状纸,厉声惨叫着,从社戏的戏台上跳下,一路冲到谢余城面前,递上的状纸。
    在前后几十年的秋社日里,这是数得进前三的热闹事儿。
    杭州城里,各家各人,都以能想得到的最快的方式,往京城递送这个令人震惊以及颤栗的消息。
    江阴城外,冯福海面如死灰,直直的瞪着脸色比他还要死灰的黄参赞,“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都看死了?”
    “那个莫壮是陈庆小时候的邻居,哪能想到……莫壮跟陈家平时并不亲近,来往极少,实在没想到。将军,现在再说这个……”黄参赞舌头有点儿打结,“也没什么用了,得赶紧想想该怎么应对,说是看着莫壮抱了一大包东西,还喊着物证人证俱全。”
    “他能有什么物证?有什么人证?人都死光了!”冯福海紧绷着脸,脸色好象好了些。
    “当年经手的人,”黄参赞顿了顿,“但凡有一丝靠不住的,都没了,就连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人证这一条,凭他怎么也变不出,这必定是乱喊的,不必理会,物证……”
    黄参赞拧眉看着冯福海,落低了声音,“将军当初挑中陈庆,就是因为陈庆聪明伶俐,有几分心计,莫壮那一包东西,只能是陈庆留下的,我让人去带陈庆的儿子陈大了,这事,陈大也许知道。”
    “嗯。”冯福海嗯了一声,站起来,垂着头来回踱了一会儿,站住,“这不是运道不好,这是有人要算计咱们江阴军。”冯福海目光阴沉。
    黄参赞嗯了一声,和运道不好相比,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更加可怕。
    “你去一趟杭州,看看宪司衙门,还有府衙,利安,张成。”冯福海声音极低,透着冷意。
    黄参赞轻轻颤抖了下,“将军,张成不能……时机不对,再说,张成的事,和这事无关,贸然动手,反倒坐实了将军会灭口这事……”
    “灭什么口?”黄参赞的话没说完,就被冯福海不耐烦的打断了,“这话混帐,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看看宪司衙门和府衙是不是要合槽了,要是只有谢余城,他谢余城在杭州地面上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份胆子心计,他都差点儿。”
    “是。”黄参赞暗暗松了口气,将军就是太爱灭口了……
    江阴军冯福海被人大张旗鼓告了这事,不过两三天,就飞鸽传书递进了京城,送到了江延世面前。
    江延世对着细小的一张纸条上密密麻麻的禀报,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沉着脸,紧攥着的拳头猛的砸在长案上,捏着纸条走到门口,又一个急转身回来,命人端了焚纸盆过来,将纸条丟进火中,看着纸条眨眼化作一截灰烬,又消散不见了,才转身出门,带人上马,直奔宫中去寻太子。
    太子站在门口,看着急步进来的江延世,江延世脸色有点儿阴,太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两浙路袁海刚刚飞鸽传书,说是有人告冯福海剿杀江阴百姓,谎称剿匪,现在又杀人灭口,告诉的人叫莫壮。”江延世见了礼,还没站直,就语速极快的禀报道。
    “冯福海用军中的鹞鹰递了封信给我。”太子示意江延世坐,“说是有人处心积虑算计了他,算计他的人,除了两浙路,只怕京城也有。”
    江延世拧起了眉头,“京城也有,他这话什么意思?莫壮所告之事呢?有还是没有?他没叫冤枉?”
    太子摇头,“你喝口茶平静平静。”
    江延世嗯了一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看着太子,等他说话。
    “冯福海剿匪,是十二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东南一带海匪猖獗,误将平民当海匪剿灭,不只江阴军。”太子看着江延世。
    江延世眉头皱起,片刻又舒开,各地驻军,只怕江阴军还算是相当不错的,不过,这话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