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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不起

      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因她的再度出现,随着眼泪爆发了出来。
    家中遭逢巨变的无助,以及重逢旧爱的复杂情绪一同向她袭来。
    薛绍凰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她不禁要去想,如果当时她们没有以那种难堪的形式分离,如今她家中遇到这样的事,许自华会不会向她伸出手来,说「我们一起生活一起面对」?
    但当时她却因为被拒绝求欢,彼此各自拋下一句伤人的话就分开了。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失去了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
    整整六年,她刻意让自己忙碌,沉浸在社群软体上的讚数之中,以为她早已不需要她,但许自华一个眼神一个背影就勾起她好多回忆,把她自以为淡忘的情毫不费力连根拔起。
    她活该,但她好后悔!
    「阿箏,我好后悔!」薛绍凰掩面哭泣,「我好后悔当时就这样分开,擅自封锁她不与她连络。我好后悔!」
    为什么当时不好好说清楚?就算跟她永远无法发生肉体关係,那又怎样?她爱她啊!这样不就够了吗!性需求什么的自己解决也可以啊!
    「唉……」阿箏坐向薛绍凰身边,无奈又心疼地拍着薛绍凰的背,「我知道。但真的来不及了。」
    「许自华有男友了。」
    阿箏明显感觉到薛绍凰的肩膀一僵。她心中顿时充满了罪恶感,她知道在这时候告诉她这件事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希望薛绍凰再对许自华抱持着无谓希望。
    薛绍凰的心一吋一吋地冷了下来,她感觉到全身又沉入了黑暗之中,而这黑暗中没有任何的生机。
    她很清楚,都分手六年了,许自华会交男友非常合理。
    而她根本没有资格再对许自华要求甚么。现在,能得到她一声招呼都是奢侈,根本无法再奢求她从前对她的全心全意。
    此时清脆的门铃声又再度响起,薛绍凰心中一跳,那可悲的期待竟又无法抑制地爬上心头。
    阿箏担忧地看了一眼薛绍凰,便起身去应门。
    「薛绍凰!你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阿箏忍不住埋怨。
    送走了快递后,两人在外头吹着冷风,无奈地望着放在门前地上的数个大纸箱。
    薛绍凰也面有难色。
    「抱歉……」
    在她旧家的房间打包行李时,她丝毫不觉得这些行李有多占空间。但她忘记自己即将暂住的是友人的狭小套房,若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进阿箏的房内,铁定是连走路的空间都没有。
    而她更没想到快递居然不会帮忙把她的行李搬上楼。从前的家有管理员,又有电梯,根本不需要烦恼这些。
    「这下怎么办?」阿箏也一脸苦恼。
    此时,提着早餐的许自华走了回来,看见堆在大门前挡住她去路的纸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侷促的两人,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瞇起。
    「嗨!」阿箏尷尬地笑了笑,向呆愣的薛绍凰使了个眼色,一同将许自华眼前的纸箱使劲搬开,「不好意思啊挡到你的路。」
    「没关係。」许自华点了点头,便打算进门上楼回到自己的套房。
    「等等!」阿箏灵机一动,叫住了许自华,堆起了笑容来,「自华,我们有件事想麻烦你。」
    「……。」手已放在门把上的许自华回头望了她们一眼以及满地纸箱,不悦地瞇起了眼睛。
    但儘管不悦,许自华还是帮忙把纸箱搬上了她们所在的三楼。
    而林箏的房间的确是塞不下她那堆行李,所以林箏又厚着脸皮想借放一些在许自华的房间。
    而许自华虽皱着眉,但还是回了一句:「自己搬进来吧。」
    六年后,薛绍凰没想过她竟又会来到许自华的房间。
    她的房间风格与从前一致,极度的简约,唯一的装饰就是她喜欢的明星海报。地上及床上没有多馀的物品,所有的物品都一丝不苟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也打扫得很乾净。
    「不好意思啊,暂时借放一下。」放下了最后一个纸箱,阿箏向许自华道谢。
    「谢谢你。」薛绍凰耳根发红。她不想麻烦许自华,更不好意思让阿箏一直替她道谢。
    许自华嗯了一声,神情平淡,令薛绍凰的心中五味杂陈。
    「什么时候整理好?」
    许自华还是跟从前一样,讲话只讲重点,对不在意的人完全懒得多寒暄。
    对,现在她在她心中,显然已划分到不在意的人那一区了。
    薛绍凰心里苦笑,觉得自己现在好卑微,「我会尽快处理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嗯。你们请便。」许自华点了点头,便坐到书桌前的椅子打开笔电,似乎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谢你喔!」林箏笑着说,此时她口袋的手机响起铃声,她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萤幕,拍了拍薛绍凰的肩,「客户的电话,我等一下再回来帮你整理。」
    「好,谢谢你。」
    阿箏带上门后,房间又归于安静,只剩下笔电无机质的运转声。
    薛绍凰望着密封的纸箱发呆,这才想起自己没带美工刀出来。
    她吞了吞口水,回头望向许自华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开口想跟她借美工刀:
    「对不起。」
    但率先脱口而出的却是道歉。
    薛绍凰一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了这三个字。
    但那确实是她一直以来深藏的内心话。
    她真的欠许自华一个道歉。
    对不起,当时没有察觉你不喜欢我碰你。
    对不起,当时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离开你。
    对不起,当时不应该强行消失在你的世界,不给双方沟通的馀地,如今再相见,却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许自华没有回头看她。
    「没关係。」
    正当薛绍凰以为她得到了许自华的原谅,几乎要哭出来时,却又听见她冷冷一句:
    「只是借放一下,没有关係,不用道歉。」
    许自华在装傻,又在她面前竖起铜墙铁壁,薛绍凰焦躁地站起身来,急道:「自华,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件事!」
    「闭嘴!」
    许自华忍无可忍地啪一声拍桌起身,抬头恶狠狠地瞪向薛绍凰,盛怒之下的她气势凌厉:
    「薛绍凰,我当时没告你强姦未遂,已经是仁至义尽!收拾好东西就滚出去!」
    朝薛绍凰怒吼完后,许自华就坐回椅子上,把手摆回键盘上,不再搭理薛绍凰。
    薛绍凰被吓傻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许自华这么愤怒过,然而随后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愧疚。
    这是她应得的。她当年伤许自华太深,她的怒气是她应该要承受的。她无话可说。
    但,她难受之馀,却觉得许自华话中带有违和感。
    她看着许自华摆在键盘上的双手,那双手一动也不动,而是微微地颤抖着。
    她记得,许自华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她在极力隐瞒一件事时,只要她想,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却无法克制那双手微微的颤抖。
    心中有了底,薛绍凰迈步走向许自华,面上丝毫不见踌躇。
    「自华。」她走向许自华书桌旁,望着她倔强的侧脸,内心充满了愧疚,「我知道,你不是在气我这个。」
    「你是在气我当时完全封锁你,不给彼此沟通的机会,对不对?」
    「永远。」
    许自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下眼,开始小声地喃喃。
    「你当时说,永远,不再碰我。」
    薛绍凰痛苦地深呼吸一口气,失重的泪水滑过白皙的脸颊。那句话的决绝,沉沉地压在两人的心上,整整压了六年。
    当时被许自华拒绝的伤害,使她不甘示弱地回击,却又伤了彼此一次。
    其实这些都是可以好好沟通的,但年轻气盛的两人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不顾一切地报復对方给予的伤害,却忽略了她们彼此有多么相爱。
    眼前的许自华看起来好脆弱,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薛绍凰忍不住上前两步,向她伸出手,想将她抱在怀里彼此大哭一场,然后和好如初,这样她又会重新回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轻柔地唤她:凰。
    「不过无所谓。」
    然而,许自华忽然扬起一抹残酷的微笑,方才的脆弱彷彿只是幻影。
    「因为我有男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