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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

      阳光总做送礼人,对白昼里的一切都宠溺的很。
    不到六点就先送上一道日升景,之后再温抚城市的背,九点再用稍稍灼热的温度叫醒昏沉在夜里的人,让他们能在正午吃上一顿饭,休息两个多小时后,赶上观看它在傍晚的落幕。
    上午十点钟,陈暮江被一通电话叫醒,简单收拾下,换身衣服,直接出门。
    江北高铁站。
    淡绿色衬衫,袖子半卷露出隆起的青筋,浅色牛仔裤将身材比例衬的完美。
    路过的人大都会侧目一眼。
    “喂,表姐,你们人在哪儿呢?”
    长卷发锁进鲨鱼夹里,几缕不听话的在额前招人,衬衫领口别着墨镜,距锁骨一指长,陈暮江举着手机左右张望着。
    她特意拐花店买了花,举着手机里的“欢迎陈棠小朋友来江北”,站在接机口。
    陈棠6岁,小名糖糖,是陈暮江表姐家的孩子,安青的头号迷妹,得知陈暮江新剧有安青后,跟她妈哭着闹着要来江北。
    是个闹腾精。
    人陆续出来,糖糖跑得飞快,陈烟在后面拉都拉不住,旁人怕撞到自己,都纷纷让路出来,陈暮江一眼看到。
    “小姨——!”
    陈暮江接住跑过来的糖糖,一把抱起,十分亲昵。
    “糖糖你又重了,小姨都快抱不动了。”抬臂掂掂人。
    “哪有?妈——小姨又说我重!”糖糖转头告状。
    “你小姨哪会说错,你暑假可是没少吃。”
    糖糖小嘴一翘,埋到陈暮江肩上,陈暮江笑着揉揉她头,伸手接过陈烟手里的小包。
    她一手抱人,一手提包,糖糖两只小手攥着一小束花,陈烟拉着小行李箱,一同走到车旁。
    “暮江,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有个工作要谈。”
    “不一块吃个饭吗?我订了餐馆。”陈暮江开车门放包。
    “小姨,我只是顺路捎过来的。”
    糖糖语气怨怨的伏在陈暮江肩上,也不看陈烟。陈暮江大约懂了,陈烟应是工作太忙,冷落到糖糖了。
    陈暮江看着有些愧疚的陈烟,逗问怀里的小儿:“是吗?原来糖糖不是想我才来的啊?”
    “小姨…没有,糖糖是想你了。”
    陈烟旁观着两人亲昵,心里又舒坦又难过,看看时间,确实不能耽误了。
    “糖糖,那妈妈就先走了,你要听小姨的话喔。”
    糖糖是个懂事小孩。
    听到话后,在陈暮江怀里转个身子浅浅抱了一下陈烟,摆了摆手。
    “暮江,那我走了啊,麻烦你多管管了。”
    “妈妈再见~”
    送走陈烟后,陈暮江把糖糖安置在后座,准备带她先去吃法。
    糖糖扒着车窗看外面的街道,她第一次来江北,从记事起就知道她有个最最最喜欢,也最最最厉害的小姨在江北。
    虽然她不知道陈暮江具体是干嘛的,但是她一直记得陈暮江说的那句“等糖糖长大了,说不定可以做小姨的女主角”。
    “哇!安青哥哥!!”
    路过商场门口,电子大屏正投放着安青的广告。
    糖糖看见后直接叫出来。
    “你一会儿可以见到你安青哥哥的姐姐。”
    她来接糖糖的路上约了安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约出来问点事。
    糖糖是挺满足的,见到安桔,相信不久也能见上安青,近距离追星。
    小指头在车窗上划啊划,划到了饭桌上。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安桔递碗碟给陈暮江,敲敲桌子,给了糖糖一双拆好的筷子。
    “谢谢桔姨。”
    她捏着筷子不知道先吃哪个,看了半天,陈暮江给她夹了个糖醋里脊,她抬头冲着陈暮江灿烂一笑,然后开始动筷。
    “刚接过来。”
    “待多久?”
    安桔一问,糖糖就停筷看陈暮江,陈烟没说要让她待多久。
    糖糖想,最好待很久,她喜欢陈暮江照顾她。
    “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嘛。”陈暮江宠溺地看向糖糖。
    “哇!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安青哥哥好多好多次了!”她兴奋地提高声量。
    “你安青哥哥过两天就回来,等回来了,让你小姨带着去家里吃饭,好不好啊?”安桔邀请。
    裴轻舟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暮江看着对面的空座,右边对向而坐的糖糖和安桔把她衬得有些落寞。
    糖糖第一时间扭头问陈暮江:“小姨,可以吗?”
    “可以啊。”她回神。
    安桔捕捉到一点儿不对劲。
    “糖糖,给你夹个鱼块吃,好不好?”
    糖糖朝安桔点头,开始同一块鱼肉奋战。
    “怎么?剧拍完了,人散了?”安桔犀利地调侃。
    她有些烦,放下筷子,“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个姜迎确实挺有一套的啊,你看这才过去多久,人粉丝是越来越多。我听安青说,录综艺的时候,导演也不停夸呢。”
    “夸什么?”
    陈暮江又拿起筷子,看糖糖鱼块快吃完了,又夹给她一块。
    “跳舞好啊,你不会没看那个综艺吧?”
    她确实没看,只知道大致叫什么名字。
    “你看了?”
    “我看了啊,我宣布我从现在开始,也要做一枚“船员”了!”
    陈暮江:“?”
    “老人家,你上上网吧,她的粉丝叫‘船员’。”
    “小姨,你们在说什么啊?”糖糖水灵灵的眼睛盯着窃窃私语的俩人。
    “在说什么时候去你桔姨家吃饭。”
    “哦。”糖糖一转头盘里又多了个鱼块,一看是安桔夹的,也不好拒绝。
    “你上次发的‘学习资料’有没有更深入一点的了?”陈暮江避着干饭的糖糖说。
    “你要先给我说说你俩到哪一步了,我才能发配套的学习资料啊。”
    陈暮江无语,还拿捏起来她了。
    “你不是跟她关系挺好呢吗?怎么不去问问?”略带讽刺。
    “我…”安桔放下筷子,“我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们这些小事。”
    陈暮江笑笑换话题:“姜迎这个人可靠吗?”
    “还行吧,不至于阴险,手段是有的。”安桔又给糖糖夹了块鱼。
    “郭志说,片子题材能走绿色通道,后期正在加班加点剪,剪完你可以先试看。”
    陈暮江尝了一口鱼,味道还行。
    “那这上播是不是也快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
    “开心不?”安桔问。
    陈暮江咬咬筷子。
    她竟然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
    “感觉一般。”
    “你第一部片子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那时候你开心地拉我打了三天网球,还说要立马写第二本。”安桔帮她回忆。
    陈暮江看看糖糖盘里快吃完的鱼块,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现在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写新本子也一直没什么头绪。
    “暮暮,说句实话,她不太适合你。”安桔直言。
    陈暮江粲然一笑:“安总有何指教?”
    “身世复杂外加有些风流?”
    “她要知道你这么说她,不知道会不会跟你绝交。”淡淡夹起一口米。
    “实话实说,她喜欢听真话。”
    那倒是。
    陈暮江嚼着米,不太认可安桔说的风流。
    “她是有些游离。”
    “你这说的太好听了,说白了就是吊着你。”安桔太过了解这种人的心理,“只暧昧不确认关系,什么都跟你做,但就是没提过确认关系,随时都能抽身。”
    胃口瞬间全无。
    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的时候还能装个傻,一旦被旁人挑明后,就没法不理会了。
    “小姨,你们说的‘她’是谁啊?”糖糖终于把所有的鱼吃完,让嘴得闲说话。
    “我们说的啊,是个大渣女。”安桔抢答。
    “吃好了吗?”陈暮江拿纸给糖糖。
    “好了。”她再也不想吃鱼了。
    “你还没吃好?”陈暮江问还没放筷的安桔,扫一眼剩下的菜,“那就辛苦你收尾。”
    “桔姨再见。”糖糖拉着陈暮江的手走,又转头朝安桔摆手。
    安桔笑着目送糖糖,等小人儿脸转过去,她跟着变脸,看着一桌只有鱼吃完的菜,欠骂一嘴陈暮江。
    糖糖在回家的路上睡着,陈暮江得空安静地思考了一路。
    冷静分析下安桔的话,不无道理。
    喜欢这玩意儿,甜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像冒泡泡,酸涩的时候像哭不出来的小丑。
    她是觉得苦,像黄连。
    晋南市有条河叫平芜河,裴轻舟知道的时候觉得奇怪,晋南市同平芜市两市因山相邻,但没什么历史渊源,如此取名,令人费解。
    到河边时,一瞬明白了。
    站在河上游,她能看到蜿蜿蜒蜒的河道从山谷里延长,眺望一周,右前方是座高山。
    她猜测是不是同陈暮江站过的山。
    “现在三点多,我们争取五点前拍完吧。”姜迎同摄影师交代。
    “好的,迎姐。”
    一行人拿着拍摄器材正在布置,沿着河边搭建,难度不小。
    姜迎是正给裴轻舟拍套写真,想出个圈。
    “看什么呢?小明星。”姜迎拔步到裴轻舟身侧,随她一起仰看。
    “什么明星啊。”
    裴轻舟展展身子,张开手,淡绿色的裸背裙露出全貌,不规则的裙边只掩到大腿,像早就被觊觎少女胴体的人撕剪过,透出凌乱的野性美。
    她转头对姜迎笑笑,望着那山头,慢悠悠地说:“当你站在那高处看我时,我也不过是渺小的尘埃,而我看你时,只有高高的山体,没什么肉身。唯有我们站在一起,一同看时,才有山河风景。”
    莫名其妙的感叹。
    姜迎望着远处的山形有些出神。
    娱乐圈,有几个能站在一起看风景的人?
    大多数能携手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当走到登顶前的最后一步时,一拍而散的不在少数,没反目成仇已相当不错。
    站在一起看风景,挺难的。
    姜迎带过十几岁的艺人,但绝不会有裴轻舟此般心性。
    “为什么9岁就上街骗人了?家里没钱?”
    闻言,裴轻舟放下张开的臂,背到身后,看河水迢迢。
    “因为8岁的时候就离家开始打怪兽了。”
    说的挺幽默。
    姜迎看一眼,人正捡石头打水漂呢。
    这个人,说她孩子,心性不像。说成人,有时候又浑身稚气。
    不过姜迎很确定的一点是,她有张上天赏饭吃的脸。
    “你不是说你有个助理吗?”姜迎问。
    “他去帮我办事儿,这两天应该就能回了。”她往河边走。
    裴轻舟让韩诚去帮她去还百汇巷的欠条。
    “8岁,那是多小的年岁…”
    姜迎点点头,望着几步外,丢出一片水花的裴轻舟,喃喃自语。
    摄影器械搭建好后,拍起来很快,裴轻舟几乎不需要场外指导,摆的姿势也深得摄影师之心。
    女人是水做的。
    当女人同水相融时,风情妩媚被瀑洗的更为清晰。
    河水被捧起来的时候是惶恐的,沿指隙掉回河里的水滴是羡慕的,羡慕手里的那捧河水可以肆意弄湿女人的身体。从颈间延展到锁骨,不愿走的,会栖息在颈窝里,想继续探看的,便顺着胸前的沟壑洇湿裙线,作别生养它的河。
    “收工吧。”姜迎说。
    “迎姐,江老师辛苦。”
    “大家辛苦了。”裴轻舟裹着毛巾,微微欠身,同工作人员告别。
    下午5点钟。
    落日将河衬得宽阔如江,盛满橘红。
    她用手机拍一张,配着刚问过姜迎的地址发给了陈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