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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备之心

      怀琴想到熙楚那副样子,皱眉啧啧:“是要养成我家熙楚那副混世魔王的样子?”
    星演知道乐正家娇养幼子的缘由。数万年前,乐正家也有一对双生子诞生,九重仙山内的两股势力为了争权夺利,分别支持两兄弟,最终害得兄弟俩反目成仇,险些酿成自相残杀的大祸。此后乐正家定下秘不外传的规矩,若是有双生子降生,长子为尊,次子要扮作女子养大,永不得觊觎尊主之位,直至长子坐稳尊主之位。
    乐正家多个招摇的大小姐无碍,但对楼双仪而言,无异于是落下话柄,星演再有心力,也不可能陪伴她一生一世,只摇头道:“不妥。”
    “熙和是个懂事的孩子,向来不需要操心,熙楚又是急性子,操碎心也没用。要我说,既然那小姑娘从凡间来,你就去向凡人学如何对一个人好。”
    因此,星演学过凡间哄人的做派,又担心双仪不习惯玉华山,无论是春夏秋冬,都会守在她床边等她入睡后才会离去,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怀琴再次拜访后才消失。
    怀琴知道星演久居玉华山,以寻常人看来,他是端坐在高台的尊主,高不可攀,再慈悲怜悯世人,也不可能亲自为徒弟打点生活琐事,但星演却亲自去做了。
    星演仙力高强,算尽天命,却不曾算尽自己的真心。星演感觉不出其中的端倪,乐正怀琴自小见惯世家风月事,知道二人关系早就不知不觉间越界。
    “星演,双仪已有自保之力,并不需要如此小心。”
    自那日后,星演才恢复原样。
    现在怀琴旧事重提,星演微微张开唇,沉默不过片刻回答:“未曾。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怀琴啧啧摇头:“待你将来回头再想起这句话,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离大殿数步的熙和听力极佳,他停住脚步,唇角挂起笑容,翩然离去。
    *
    楼双仪不自禁走神,没控制好手下的力度,筷尖触碰到碗碟发出清脆声响。
    在尊主面前做出这样的事,自然失礼。
    “尊主,扰了您的兴致,我甘愿受罚。”楼双仪收了筷子,站起身到星演面前做赔礼的姿势。
    世人皆知,玉华芳尊是个极为大度的人。
    施琅出面说情,顺着给个台阶下,想必星演仁慈,也不会计较。
    “尊主,这位散仙初到栖霞洲,许多规矩还不懂,冒犯到了尊主,施琅给您赔不是。”施琅身为主人,当即要出来解决问题。
    星演扶起跪在面前的楼双仪:“无妨。”
    李诸司正坐在楼双仪对面,恰好看见那位慈悲如莲的尊主抬手扶人,还觉得星演真是待人亲切。
    施琅刚松口气,就听星演对楼双仪说:“这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楼双仪并未仰头,难以猜到对方是何表情,心中千回百转,生怕被看出端倪:“是,那是我徒弟,叫做楼月满。”
    “你的名字呢?”星演对此并不是多感兴趣的模样,转而问道。
    “楼双仪。”
    “同姓楼,倒是很巧。”星演见她迟迟不动,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星演纤长眼睫下的瞳仁漆黑如深潭,映出亭外秋枫的景致,又极深地将楼双仪的面貌刻入眸中。
    百年前他因大道无情决闭关,冰玉雕砌的山洞内如玉华宫般寒凉,他盘坐在冰床上,汹涌袭来的七情六欲将他拖进那夜旖旎春意,他要驱散脑中二人交缠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屡屡想起双仪眼中的泪。
    而如今这泪化作面前人的眼眸,楼双仪眼中早就褪去昔日对他的爱慕依恋,只剩下满满防备。
    楼双仪现在自然不抱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心思,摸爬滚打上百年,心境早与当初不同。
    她担心要是被星演发现,只怕那该死的天命要星演当场格杀她,免得搅乱现世。若真是如此,恐怕星演下手比谁都要快,这好好一场赏枫宴就要变成鸿门宴。
    场内人对星演有尊有敬有怕,像楼双仪这样防备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施琅冷汗直流,不知道自家女儿从哪里找来的祖宗,竟和尊主有过节,可看尊主那样子,又不像是被冒犯。
    “确实是巧事,若是没有楼前辈几人护送我回府中,我们也无缘见到尊主,”施韫敏见气氛不佳,反应极快,她朝楼双仪举杯转移注意力,“这一杯,请尊主恕罪。楼前辈对韫敏有护送之恩,韫敏斗胆先敬楼前辈。”
    “施小姐客气。”楼双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施韫敏又依次给席间每个人敬酒,席间的氛围总算是融洽不少。
    楼双仪这顿饭吃得极不自在,要是她知道星演在此,是万万不会自讨苦吃。好过现在如坐针毡,生怕被星演发现自己是从三百年后来的人。
    星演足足有两百年没见过楼双仪,如今见到她的模样,又是陌生又是再熟悉不过。
    两百年前,为防止情毒再发作,他交代好玉华山诸般事宜提前闭关,于熙和熙楚,他都放得下心,没有做过多安排,对双仪却并不放心。
    “双仪,为师闭关后,望你在玉华宫内勤加修炼,”星演原本想轻抚她的头,又收回手,轻叹道,“这世间总有比情爱更值得你看重的事物。”
    楼双仪还没彻底想通,但也明白星演的良苦用心,她握紧拳头,强憋出笑回答:“现下…现下虽不能向师傅保证,但我发誓,待师傅出关时,我一定再也不喜欢师傅。”
    星演知道世间情意多难割舍,对楼双仪而言舍去情感无异于用刀子割肉,但她既然有心,必然会舍掉此情。
    “这自然是最好。”星演与楼双仪拉开距离,不再像师徒二人昔日那般亲昵。
    说星演算尽天命,时隔百年再见楼双仪前,他也难得有一丝犹豫,没有再去算楼双仪对他究竟会是何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