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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因为吹了太多风,姜成瑄一回到家便撑不住地趴在床上不想动,想到房间里不只她一个人,又马上挣扎着坐起来。
    「你怎么了?」傅品珍在浴室里简单地梳洗后出来,便目睹到一滩烂泥转变成泥人的过程。
    姜成瑄低着头,眨了几下眼睛,「没事。」
    看姜成瑄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又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傅品珍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睡一觉就好了。」姜成瑄头痛欲裂地按压着太阳穴,故作轻松地说。
    「那你快睡吧。」傅品珍拉着姜成瑄躺到床上。
    「你……」姜成瑄还要再坐起来,却被傅品珍按住肩膀。
    「我会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放心。」傅品珍温柔地说。其实,她没想过睡在她这里要发生些什么,但此刻她深刻领悟到,病弱的书生真不是当良人的料。
    很快地,姜成瑄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和上次一样地攀着床沿。傅品珍在姜成瑄的身旁躺下,轻柔地把姜成瑄的手从床沿拉到身侧,并让她平躺着。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这么大一张床不好好睡,而要缩在那么靠边的角落里睡。
    睡到半夜,身旁一阵骚动,让傅品珍不由自主地醒过来。前半夜她便觉得姜成瑄的身体时不时地颤动着,以为她睡得不安稳,随手安抚她几下,也就继续地睡着。这次醒来,是因为姜成瑄的动作实在太大,似乎正作着恶梦。
    她瞇着眼睛,突然有隻手朝她挥来,反射性地一把抓住。要是再慢一点,她大概明天就等着当熊猫了。
    儘管一隻手被抓住,但姜成瑄仍不安份,呼吸变得急促,压抑的低吼声,头也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傅品珍抓着她的双手,轻唤着姜成瑄的名字,但那人却像深陷在恶梦之中不肯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成瑄恢復了平静,傅品珍坐在床上,扶着下巴,看着姜成瑄,决定不要冒险比较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姜成瑄眼睛还没睁开,便闻到早餐的香味。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睁开眼睛一看,竟是一条绑书带。偶尔课少的时候,她会用绑书带取代背包。
    「这是什么鬼?」姜成瑄坐起身,恼怒地问。
    牙齿还咬着培根三明治的傅品珍缓缓抬头,「跟你睡觉太危险了,那是我的安全措施。」
    「我对你做了什么?」
    傅品珍放下三明治,看了姜成瑄一眼,咬着下唇,又垂下眼帘。
    「不要做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表情。」姜成瑄大喊着。
    看着姜成瑄气急败坏的脸,让傅品珍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不等人来帮忙,姜成瑄用嘴咬开绑书带,嘴里唸唸有辞着,「我一整晚作恶梦都快累死了,醒来还看到手被捆起来,真是令人崩溃。」
    「你作什么恶梦了?」
    「一直觉得自己差点摔下床,或是在悬崖上差点掉下去,还有走路差点跌倒之类的。到最后,就梦到我是情报员,正被人绑在椅子上严刑拷打。」
    说完之后,姜成瑄回头看着自己睡觉的位置,「为什么我会睡在床中间?」
    傅品珍故作无辜地耸耸肩。
    「难怪我会做那些恶梦。」后半段的恶梦,姜成瑄在醒来时就知道原因,现在她也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做那些充满坠落感的梦。
    「为什么?」
    「我睡觉的时候习惯靠着床沿,这样我能清楚知道边缘在哪里,才不会老觉得自己一翻身就会掉下床去。」
    傅品珍嗤之以鼻,「缺乏安全感的小鬼。」
    「我才不是小鬼。」姜成瑄咬牙切齿地说。
    就在姜成瑄强烈表达不满时,傅品珍抓了一份火腿三明治塞进姜成瑄嘴里,「快吃早餐吧。」
    姜成瑄忿忿不平地拿出三明治,「我还没有刷牙。」
    「规矩还真多。」傅品珍咬着三明治,笑着看姜成瑄气冲冲地跳下床。昨晚明明就累得快趴下了,还是坚持着要洗完澡才睡,是有多爱乾净啊?
    从那次起,傅品珍老是使用各种威胁利诱,以达到留宿在姜成瑄那里的目的,但仅止于安份守己的睡觉。久而久之,姜成瑄的浴室里的牙刷多了一支,毛巾多了一条,拖鞋也凑成了两双。
    某天早晨,姜成瑄刷牙时下意识地盯着多出来的一支牙刷,看着看着,突然反应过来,她的生活已被某个人完全渗透。她已经很久没有烦恼过晚餐要吃什么,因为有人会自作主张地替她张罗好一切。她很久没有一个晚上看完三本书,因为有人会拉着她天南地北地聊着。
    但其中让她不解的是,明明床上有着另一个人,为什么她早上醒来时,总是离床沿那么远,而她却已很久没再做过那些有关坠落的梦。
    这一天,傅品珍和姜成瑄报备了晚上要和朋友出去喝酒。
    儘管姜成瑄再三的告诉她,不需要向她报备任何事,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妨碍人身自由的举动。但她的宣告却被傅品珍识破,明明是姜成瑄自己不想被束缚,才会如此强调自由。于是,姜成瑄只好说随便傅品珍爱报备不报备,但她是不会向傅品珍报备任何行踪的。
    傅品珍无所谓地答应了,她心想,反正姜成瑄除了那几个地方,哪里也不会去。
    大约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姜成瑄接到不知名女子打来的电话,说她的女朋友喝掛了,问她该送到哪里。姜成瑄这才想起来,她对傅品珍的瞭解可说是一无所知,就连最基本的住处都不知道。无奈之下,她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并到楼下等人。
    计程车停在她住的公寓外面,车门打开时,她看到车里还坐着三个女人。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先下车,打开后车门,帮着另一个女人把傅品珍拉出来,交给姜成瑄。
    在回到副驾驶座前,女人递给姜成瑄一张杯垫,「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打给我。」
    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杯垫,姜成瑄终于想起来,那女人就是上次傅品珍在酒吧里搭訕的其中一个。
    难道她早就认识那个女人?姜成瑄狐疑地想着。
    为了这件事,姜成瑄想了大半夜,光荣地失眠了。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强迫自己睡觉的时候,身后的人翻了个身,手搭在她的肩上。当她还来不及反应那人想干什么的时候,一隻纤细的手臂穿过她的脖子下面,稍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捞进那人的怀里,末了还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这功夫是练了多久,才能这么熟练呢?姜成瑄红着脸地想着。
    靠在傅品珍的手臂上,姜成瑄一抬头便会和她发生亲密接触,于是她只能维持低头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意外到来的温暖。温暖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缓和的呼吸则让她有种漂浮在水面上的幻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当姜成瑄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抓着傅品珍的衣服,就像以前她会攀着床沿一样。
    这就是她这阵子安全感的来源吗?姜成瑄怔怔地看着左手发呆。
    「早安。」
    头顶上传来傅品珍的声音,姜成瑄反射性地抬头,又如梦乍醒地将头往后靠,差点扭了脖子。
    傅品珍看着姜成瑄慌慌张张的模样,好笑地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大清早的还没暖身,不要做这么大的动作。」
    鼻尖尽是属于傅品珍的味道在徘徊着,姜成瑄闻着那淡淡的酒精味道,觉得自己似乎微醺了。
    「你的身上都是酒味。」姜成瑄闷闷地说。
    傅品珍轻笑两声,松开姜成瑄,从柜子里拿出她留在这里的衣服,走进浴室。
    留在床上的姜成瑄僵硬地维持原来的姿势,直到浴室的门关上,才恢復呼吸并坐起身。她坐到书桌前面,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落在脸上。她低下头,看到书架旁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红着脸,像喝醉了一样。
    傅品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看到姜成瑄的背影,又是那令人发指的发呆状态。她坐在床边,看到另一边的书架上放着一张酒吧常用的杯垫,好奇地拿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尷尬。
    她正想悄悄地放回去,却听到姜成瑄说,「昨天和你喝酒的那几个朋友,认识很久了吗?」
    「刚认识没多久。」傅品珍心虚地说。
    「刚认识的朋友,竟然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随口提了下你的名字。」
    「以什么身份?」
    虽然姜成瑄的口气一如往常地云淡风轻,但傅品珍却察觉到一丝丝风起云涌的跡象。她决定试一下,化危机为转机,是不是真的有用。
    她走到姜成瑄身旁,蹲下身,执起姜成瑄的手放在脸颊上,「身份的问题,我想让你来决定。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姜成瑄将脸转向窗外,隐忍地抿起嘴。她觉得胸腔里的震动太激烈,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你很懒,不喜欢自欺欺人。」
    很懒?姜成瑄抽了下嘴角。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能不能真的交往,不要再假装了?」
    她把姜成瑄的脸转向自己,缓缓地靠近。
    「如果你不拒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傅品珍怀着忐忑的心,看着姜成瑄慢慢地闭上眼睛。她才放心地将双唇印上姜成瑄的,当接触到柔软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地渴求更多。她以舌尖描绘着姜成瑄那美丽的唇形,辗转吸吮着。
    在心荡神驰之际,姜成瑄的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她似乎忘了某件事。
    再细小的变化,傅品珍都能敏锐地从姜成瑄身上察觉到。她轻轻地离开那美好的唇瓣。「怎么了?反悔了?」
    姜成瑄低下头,「不是反悔。只是想先弄清楚一件事。」
    果然是该来的躲不过,傅品珍只能静静地等待姜成瑄宣判。
    「我不喜欢被骗。我讨厌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对不起。」傅品珍平静地说,「这会影响你刚才的决定吗?」
    姜成瑄凝视着傅品珍,双手拽起傅品珍围在脖子上的毛巾,狠狠地吻上傅品珍。「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