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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周末早上跟妤曦吃完早餐后,到她的住处坐坐,算是忙里偷间。
    昨天是湖人负责的第二集上映日,初次在镜头前登场的王老师吓了观眾一跳,出现不少「没想到老师这么会演!」「这不是传院的那个王老师吧?」之类的观眾回应。
    「如果说王老师看到这些回应之后,再跑来跟我们说他知道错了,希望可以原谅他,这应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吧。」这是湖人的意见。
    「说不定他又会对还不知情的演员下手,像是西语姐姐。」这是广仲的意见。
    湖人听完大笑:「啊哈哈!这样护花使者的职责就交给凯裕吧!」
    而所谓影射现实学生会的剧情,观眾反应还在预料之内,大概就是上个礼拜那样子,持续各派争吵的局面…其实看久了,好像也没甚么好大惊小怪,不知这样子能不能称作是处变不惊。只不过给观眾的回应还是要回的,但一直写一些官腔的文字,总让人变得有点神经衰弱。
    「听说现在的经费有点不够,是吗?」妤曦问了个残酷的问题。
    我坐在画架前的椅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当初没有把各校宣传所需的经费算在帐目里头,现在重新估计之后,在资金的运用上是还满窘迫的。」
    「我们几个人可以各自先垫啊,这样应该可以先解决一时之需,毕竟也快拍完了嘛。」
    「如果要其他工作演员垫钱,这样就会衍生一个问题,就是:谁该垫、谁不该垫?如果多数人都垫,其他不垫的人可能会被白眼。而且照理说,剧组叫工作人员先垫钱应该是不太应该的事情吧,尤其是钱还不一定会还你…」我苦笑。
    「哈哈,虽然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大家都是会想要让作品更好的啊。」
    「我承认我有点莫名的坚持啦,可是跟你们要钱,真的有点丢脸耶。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还是不要去别校宣传了?或者那些交通费用都由我们自费呀。」
    是的,一笔笔的交通费,加起来就是一大笔钱,然后把拍片经费吃光光。
    「到别校宣传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要好好把握,但经费会透支是建立在我们主要工作人员与演员都出席去新竹、台南、花莲的前提之下,我现在的打算是,几个人出席校园巡回特映会就好了。」即使如此,接下来的剧情也别想拍什么需要大量人工场佈的画面,毕竟我们本来就很穷了。
    「噢,那你原先的构想还真周到耶!所有主要演员都出席特映会,真的还满大阵仗的。」
    「是啊,我想说要用诚意感动人,主要演员都在特映会出席,会比较能吸引观眾去看《伴学絮语》吧。」我才刚说完就发现这根本是湖人的语调,果不其然,妤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感到无奈,想要转移注意力,目光在一旁的书架上游移。忽然,发现一本似乎不曾看过的画册,便将它抽出,端详起来。
    「石田彻也?」我念出画册作者姓名,翻开内页。
    我感到有些震撼。一张张的作品,展现出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形体结合。
    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被绘製成纸箱状,并被绳索綑给綑绑。画中人物们表情皆空洞、悲哀却又彼此相似,彷彿被社会规范束缚而变成面孔模糊、大同小异的人。剪票员的手成了螃蟹的钳子,似乎被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给剥除个人特质。礼仪师处理丧礼的场合,将宛如玩具模型的死者尸体拆解装回包装盒之中。绘有病患死尸的作品,其身上却掛着画家自己的姓名,这些人类拟物化后传达出的悲凉感、明亮与黑暗色调的对比,都给我一种不甚舒服的不安…
    我久久才回神,讶异地说:「他的画风好超现实…却又写实。」
    「嗯,这个画家前几年有来台湾办展览呀,我也是那时候才注意到他的。不过他已经在2005年过世了,只活了31岁而已呢。」妤曦以惋惜的口吻答道。
    「这么年轻?他是怎么死的啊?」
    「他死于平交道事故,有人说是意外,有人则说是自杀,这也难怪,毕竟他的画风给人一种很悲观的感觉。」
    「对啊,每幅画都好像在说人类被社会规范与制度给束缚的样子。」我又问:「你觉得,他用这种方式表现他所看到的世界,是有什么目的吗?还是单纯只是发自内心?」
    「你是说他这么作画的目的吗?嗯…也许他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说他想要用这种画风来让世人有所警惕,也是有可能,不过我并不觉得他有这种意图呢。」
    「大概就是在这种假设前提之下,才会觉得他死于平交道的原因是自杀吧。」我说。所以他呈现这种画风的目的,就是为了自杀?虽然是个不符逻辑的联想,但还是不自觉地会这样做出连结,彷彿有一种悲剧性戏剧角色的成分,意即在于:石田彻也会自己结束生命,并非无跡可循的。
    那么,《伴学絮语》的角色们所迈向的结局,是不是也有跡可循?闔上画册,我思考着结局的收尾方式。
    ※※※
    「要不要搞一个旅游结局?」湖人在我回寝室后,向我提议。
    「那是什么?」
    「反正我们要去各校宣传啊,那就顺便把剧组搬过去拍摄,把剧情设定成:学生会在卸任前,大家要好好玩一玩,散散心,该告白的也该是告白的时候了。我的预想是去东部啦,东部的风景好美啊,七星潭还是冬山河之类的都很不错啊。」湖人说得一心嚮往似地。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去的地方。
    「喔喔,不错啊。但是这样就要一比庞大的住宿费了耶,该不会要让剧组在小学过夜吧?」
    「你忘了嘛,广仲就是宜兰人!而且华爷在宜兰还有别墅啊!」湖人指向一旁正在举哑铃的华爷。
    「别墅!真的假的?」我讶异。
    「喔,对啊,我寒暑假都会去那边玩,你们要住的话也可以啊。」华爷语调平淡地回答。
    「你惊讶个屁!都不知道华爷在台湾到底有几间别墅咧,不愧是身价五亿的男人。」湖人对我说。
    「我没有啊…那都是我爸妈的…」华爷又表现得一脸无辜。
    「不过,我的想法是,用主角回忆的方式来收尾。」我忽略华爷,继续说道。
    「回忆?你是说要用重播之前的片段喔?这真是一种省成本的拍法啊!」湖人弹了一下手指。
    「嗯,省成本是考量之一啦,但我是觉得这样的方式比较有剧情张力,就是经由先前一连串的桥段,导出这样子的结尾,是有脉络的;另外就是,这样铺陈让观眾比较能够靠回忆的片段来凸显当下剧情的感动。」
    「说得简单,当下的剧情,如果以爱情为主轴的话,除了告白还要干嘛啊?」湖人说,一边爬到床上,浑身无力地躺下。
    「谁跟谁会在一起,才是重点啊,之前不是说过:哪有大家都会在一起的好事呢!根据之前的剧情,来决定谁跟谁会在一起,如果那些有真正嫌隙的,就不太可能在一起啦!」
    「我们之前有设下那么多嫌隙的剧码吗…」
    「主要那两对男女主角不就有了吗?主播跟卓湛然那一对,既然安排了吵架剧情,那要在一起的机会就不太高囉。」我回想着。
    「喔喔,其实搞个轮回的情节也不错!即将卸任的学生会看着正在竞选的学生会,好奇下一任学生会运作时会不会发生和《伴学絮语》的戏码,可以算是一种意犹未尽的收尾。」湖人灵光一闪。
    「这样也满好的耶!」我讚道,又说:「如果这些剧情都要拍的话,最好开始精密计算经费的花用了,那我们先预定去东华时顺便拍旅游剧情吧。」
    「你最好也要精密计算时间的运用,别忘了我们接下到各校宣传的任务之后,就必须同时进行宣传跟拍摄进度,很赶啊!」
    对喔…就算文化盃合唱比赛可以让我们喘息,但现在多了宣传,而且在跨年之后,就是要面对期末考,期末考周与期末考前一周绝对没办法拍摄跟后製,这意味着跨年之前就要杀青,然后赶在考前完成后製,真的非常紧迫。
    「经你这么一说,让我开始紧张了,我们连结局的剧本都还没写好耶…」我不安地说。
    湖人爬下床,回到电脑桌前,彷彿置身事外地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来让你看看我最新得意作品!」
    他把《伴学絮语》的网页叫了出来,上头显示最新文章内容是一幅西语姊姊的海报,就是在酒吧对窗外放电的那一张。
    「这个…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一愣。
    「啊哈哈,我是不会因为文化盃的举办而让《伴学絮语》的人气流失的!我要在合唱比赛进行转播的时候,一口气放很多西语姊姊的海报跟幕后花絮!最好还要在四维堂比赛会场前举牌子!」湖人摆明就是一副想要譁眾取宠的样子。
    「我觉得,你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不如赶快写剧本…」我回到电脑前,开始构思结尾。
    「是啊,西语姐姐是凯裕的,不要再幻想了啊湖人。」一直不出声的华爷也插嘴,趁着凯裕不在寝室而挖苦他。
    「对嘛,主播才是值得好好疼惜的啊!」我突然喊口号似地叫道。
    「靠…你们真是不留情面地想要叫我写剧本…」湖人无奈也只好开始构思剧本。
    没时间打混了,只剩下一个月就必须拍摄完成,是该衝刺了呀!我在心里对自己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