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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暗恋太子妃 第37节

      以姜葵的本事,试探一个人是否会武功并不困难。她起初以为谢无恙会瞒她什么,可是此刻他大方地展示了自己的所学,似乎坦坦荡荡、并无隐瞒。
    姜葵提剑而起,刺向谢无恙!
    谢无恙抬剑、挺身、踏步,挥出一道漂亮的剑芒,接下了姜葵的剑。
    两人在池畔水榭上对剑,纷纷的剑花吹起清冽的风,带动交织的衣袂。
    两柄木剑的速度都极快,反复交错再分开,剑尖碰撞出无数嗒嗒的叩击声,和着潺潺流水声,响在清晨微漾的池水上。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间,两道影子起起落落,从亭台水榭一路移到了池畔林间。金红色的秋叶从上方坠落,被一阵又一阵剑风带起,像金玉落了满地。
    姜葵只用了一分内力,把剑招一式式喂给谢无恙,观察着他的反应。谢无恙微微有些喘息,但是呼吸不乱。他使的是最为基础的剑术,每个接剑的动作都简练明快,然而力道很足,想来是练了许多年。
    倏忽,姜葵以足尖在地上一踩,高高弹起在半空中,剑与人连成一线,直刺谢无恙的胸口!
    她突然提了内力,用了一式杀招!
    骤然发难,是因为她想试试谢无恙是否有所隐瞒。在对剑过程中,两人的专注度都提到了很高的程度,注意力极为集中。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方忽然起了杀招,另一方必将下意识地用出自己最强的剑招来抵挡。
    谢无恙最强的剑招,会是什么呢?
    呼啸的剑风席卷而来,寒芒刺破微凉的空气。
    “啪——”木剑落地的声音惊起树上鸟雀。
    树下,箭衣少女持剑而立,长长的剑锋抵在对面少年的胸口,划破了一寸衣服,距离心脏只差毫厘。
    “你干什么?”姜葵斥道。
    她的长剑袭来的刹那,对面的人闭上眼睛,直截了当地松开手,他的木剑坠落在地上。
    幸好姜葵的剑收放自如。换作旁人,在谢无恙放弃抵挡那一式杀招的同时,哪怕木剑也可能危及他的性命。
    “你为什么不挡?”姜葵扔了剑,瞪着他。
    “不会。”谢无恙望着她。
    “……”姜葵被噎着了。
    他的眼神诚恳。姜葵想了一下,她方才那一式杀机毕露、锋芒四起……像谢无恙这样水平的习武者,确实不会挡。
    ……但是他直接扔剑的行为还是很过分。
    至少应当抬剑防御一下吧?
    对于一名剑客而言,弃剑投降是十分令人不齿的举动。尽管谢无恙算不得是什么剑客,可是他的表现实在很令人生气。
    她恼火地跺了下脚,一时找不到发泄的机会。
    “夫人,别生气。”谢无恙说。
    他变戏法一样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恭恭敬敬地递到姜葵面前,神情真诚又温和,似是在向她道歉。
    姜葵哼哼着拆开那个锦囊,愣了一下。
    那是一包莲子。一粒一粒的、青翠欲滴的、新鲜莲子,全部都被人从莲蓬里剥出来了,摞成一小团,放在红色的小锦囊里。
    这是今年夏天最后的莲子了。吃光了,便再没有了。
    姜葵想起谢瑗说过,谢无恙“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守着他的那一池莲蓬,不许旁人去摘。原来他是想把那些莲蓬都收起来,剥好了、再藏起来。
    也许他是想自己吃?可是这一回惹恼了姜葵,只好献出来给她赔礼道歉。
    姜葵坐在池畔的太湖石上吃莲子,爽朗又清甜的夏日气味在舌尖涌开来,她的眉眼便一齐弯起来。
    谢无恙抱着剑倚在树下看她。
    满是水汽的风从池上吹来,经过她的发丝、再落到他的面庞上,带来早秋的凉爽气息和少女幽而淡的体香。
    他又困了。
    姜葵吃完了那袋莲子,想要原谅一下谢无恙方才弃剑的糟糕行为,却发现谢无恙倚在树下,闭着眼睛,似是在躲懒。
    不行,她姜小满绝不会这么容易被贿赂。
    “谢无恙,起来,我们还没有练完呢——”姜葵提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肩膀。
    “啪。”木剑落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两柄木剑一齐落地,拍起满地秋叶。
    树下的少年在她抬手的瞬间,缓缓朝她倒过来,半个身子靠在她的怀里。他身上有温沉的檀香气味,从发间涌到她的鼻尖,悠悠漫漫。
    姜葵眨了下眼睛,他正慢慢往下跌倒。
    于是她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把他扶起在自己的身上。他歪歪斜斜地靠在她的肩头,呼吸声沉沉,不似假装。
    他原来是靠在树下睡着了。
    ……为什么有人连站着也能睡着?
    姜葵观察了谢无恙一阵,发觉他的脸色很苍白,大约是又发病了。她很无奈地拖起他,带着他去了东宫偏殿,把他整个人泡进药池里。她怕把他泡得发胀,没敢像昨天顾詹事那样泡他一个时辰,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面对着湿漉漉的谢无恙,姜葵有些犯难。
    顾詹事恰好不在,她又不能让其他宫人看见谢无恙的这种状态。
    “好吧,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她咬着下唇,“暂且帮你一下。”
    姜葵找来了一张宽大而柔软的白巾和一件干爽的檀香味的外袍。她跪坐下来,闭着眼睛给她的夫君换衣服,迅速地解开带子、褪下外袍、再往他身上套衣服。一旦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她的手指就惊得跳起,飞快地跃过去。
    她像套一个麻袋那样给他换好了衣服,然后捧着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间,一点点地帮他擦头发。
    他睡熟的时候实在像一个布娃娃,这一点也让她想起祝子安。
    这一次谢无恙醒得很快。他睁开眼睛时,撞见少女自上而下审视他的目光,有一瞬间以为时间退回到了昨天。
    他抓了抓头发,再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过了。
    “顾詹事来过。”姜葵闷声道,面不改色地撒了一个小谎。
    她发觉,谢无恙只要睡着了,就会睡得很沉,仿佛怎么样叫他都叫不醒。有时候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睡死过去了,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半是茫然地望着她,带着如梦方醒的倦意。
    “好。”谢无恙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背过去一下……我整理一下衣服。”
    姜葵背过身。谢无恙低着头,默默地解开衣袍,全部重新穿了一遍。他整理好乱七八糟的领口,捋平了皱成一团的衣摆,把白色里袖扎到腕上……好不容易恢复成那个端庄持重的皇太子。
    “好了。”他低声说,“……多谢夫人。”
    姜葵回身看他。被逼着早起练剑又被拖去浸了药池的谢无恙,此刻的气色罕见地好了起来,脸颊上微微红润……耳廓好像也微微红了。
    “哼。”姜葵别过头不看他,“你该去崇文馆了。”
    谢无恙离开以后,姜葵回到寝殿里,抱起软乎乎的被子,快乐地睡起了回笼觉。
    等她睡饱起来,顾詹事已经把没看完的东宫文簿账目送去了西厢殿书房。谢无恙一直没回来,她便独自用了午膳,前往书房读文簿。
    书房干净整洁,两张楠木案几上放着成堆的卷宗。掌书女官为姜葵送来一碟小食,而后探身推开了窗。午后的阳光照得整间宫室亮堂堂的。
    姜葵含着一口冰甜的糕酥,铺开一张纸,提了笔,开始给祝子安写一封信。
    昨日听完谢无恙的解释,她产生了一些新的猜测。
    在她与谢无恙成婚之前,有人急匆匆地要杀她,必定是为了阻止将军府与太子党的政治联姻。按照之前在通化门下的所见,大约可以断定此人就是岐王。
    再根据谢无恙所说,太子党的政治目标并非夺嫡,而是为了与北司的宦官集团争夺兵权。然而,兵权是重中之重,太子党拉拢将军府的行为,在岐王看来,无异于是公然宣布夺嫡的野心。
    如今姜葵已经成婚,杀她不再有意义。如果岐王的目的是击溃太子党,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除了太子党魁首温亲王谢珩,就只剩……谢无恙本人。
    本朝秘闻,当今天子乃是弑亲上位,因此反而最恨兄弟手足相残。皇长子与皇太子尽管私下不和,却在一切公开场合都摆出了兄友弟恭的姿态。岐王并不敢在明面上对谢无恙做什么。
    但是……如果他借助江湖势力呢?
    那位突然出现的中间人“白头老翁”,似乎就是冲着宫廷斗争而来的。
    祝子安以往从来不插手朝廷之事,此番为了帮姜葵追查暗害她之人,难得破了一次例,甚至为了她还受了伤。他会愿意继续帮她查下去吗?
    写完信,姜葵把信纸折叠成很小的一团,藏入缝在袖子下的贴身口袋里,计划着什么时候再翻出宫墙,去书坊递信。
    上一回她竟然被人跟踪了,还是谢无恙提醒她才察觉。这一次,她要找一条更为隐蔽之路。
    收好信纸以后,姜葵开始一卷卷地查阅文簿。她提了一支笔,在纸上勾选可疑之人与贪腐官吏,列成一份名单,思考着如何把这些人从东宫送走,再换一批新的可信之人。
    “吱呀”一声,谢无恙抱了一卷书,从门外进来。
    他应当是方从崇文馆回来,穿了一身整齐的青衿服,披着一件暗云纹外衣,天青色的领口交叠起来,半遮住清秀的锁骨。
    姜葵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想起那日在藏书阁里,他也是穿着青衿服,手中握着一卷书,倚靠在书架上低头翻阅,还友善地为她指过路。他这样的打扮,就像一位爱读书的学生,整个人似被墨香味浸过一遍,有一种好闻的书卷气。
    她连那日他的声音都想起来了。
    “喏。”那个声音温温吞吞的,被满室的浮光笼罩。
    姜葵甩了甩长发,跳过这段回忆。
    “你坐这里。”她指了一下背后的书案。
    两个人背对背坐着,一人一张书案。姜葵在翻阅一摞文簿,谢无恙在回复一沓信件。书房里一时间安安静静,只有漫卷的阳光堆积在如山的书卷上。
    许久以后,姜葵有些累了,回过身想说话。这个下午,谢无恙表现得很听话,姜葵决定表扬一下他的勤勉。
    她还未转过头,背后响起书卷坠落的声音。那个人一寸一寸倒过来,倚靠在她的背上,外衣半脱落,脑袋歪着搁在她肩头,一只手垂下去,另一只手还握着一卷书。
    他又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现在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小谢:(面不改色)我没有。
    提问:小谢在老婆身上睡着了几次?
    第38章 吵架
    ◎小夫妻。◎
    谢无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醒过来的时候, 他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自己躺在横七竖八的书卷堆里,脸上还草草盖着一张宣纸, 一团墨渍蹭到了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