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148节
因着李牧出众的战功,赵王将他调遣回来,取代了廉颇的兵权。
“李牧……”嬴政幽幽的叨念了一句。
的确,上辈子李牧便十足难缠,因着李牧一直不肯归顺,嬴政动了杀心,让王翦出兵的时候散播消息,赵国的奸臣郭开收受贿赂,说李牧心存反心,赵王素来多疑且没本事,就像怀疑廉颇一样怀疑李牧,最后李牧被杀,赵国也跟着亡国。
嬴政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李牧死,赵国亡。
燕丹道:“李牧虽是个新将,但从这些年他对抗匈奴的战功来看,并不可小觑,秦王想要并吞赵国,便要先解决李牧。”
成蟜摸了摸下巴,看来燕丹的确有几把刷子,这就和历史对上了。
嬴政饶有兴趣的道:“哦?燕公子请继续讲,该如何解决李牧?”
燕丹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挣扎,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荆轲,终于再次开口道:“赵国这些年来,与我燕国战争不断,其实他们如此着急开疆扩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粮食。”
“粮食?”成蟜并非古代人,所以他对打仗不是很在行。
嬴政耐心的解释道:“赵国虽在中土,但是他们耕种的土地有限,每次但凡有个战役,无论大小战役,都会向其他国家借粮。”
成蟜如今在司行办事,主管外交,并不在司农这样的部门,因此不知道赵国还有这样的“癖好”,每次打仗都要先借粮食。
燕丹点点头道:“赵国急于向外扩张地盘,其实正是因为国中粮食的压力,如果地盘可以扩大,便可以扩大耕种面积,解决粮食压力,所以赵国才会如此急于战争,连年对我燕国动手。”
燕丹顿了顿,继续道:“此次赵国开战,同样从其他国家借粮,丹以为,赵国必然会朝秦王借粮,一来,秦国实力雄厚,有粮食可以借给赵国,这二来……赵国亦可以用此来试探秦王,看看秦王到底是帮着哪面,秦王若是将粮食借给赵国,赵国便知秦王与我燕国不是一边,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攻燕国,反之,秦王若是不肯借粮给赵国,赵国便知晓秦国与燕国联盟,他们对燕国发动战役之时,多少也会提防秦国。”
燕丹说了这么一大段,成蟜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借粮食之中,也有这么大的门道,简单来说,赵国会通过借粮食,来窥伺秦国的动向,看看秦国到底是帮着赵国,还是帮着燕国。
燕丹道:“秦王若想并吞赵国,丹以为,可以借粮给赵国。”
“哦?”嬴政微笑:“寡人想要并吞赵国,还要借粮食给赵国?”
燕丹点点头道:“秦王不但可以同意借粮食给赵国,还可以亲自运送这批粮食到赵国,然后主动去拜访李牧将军,送给李牧将军更多的粮食……赵王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他若是知晓秦王亲自前往赵国,是冲着李牧而来,心中必然不舒服,再一对比秦王送给李牧的粮食,和借给自己的粮食,心窍之中的不舒服便会扩大。有这样一根刺横在赵王心中,李牧便算是个悍将,也只能做第二个廉颇,不被信任了。”
嬴政似乎早就料到他的计谋,因此并不意外,道:“果然是燕公子啊,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儒雅,其实一肚子坏水儿。”
成蟜忍不住感叹,这个法子,好缺德啊!
燕丹拱手道:“秦王谬赞了,是秦王让丹出谋划策,丹的挚友还在秦王手中,怎敢懈怠一丝一毫?”
燕丹说到这里,借着拱手的动作垂低头,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在眼底,但无论如何,还是瞒不过成蟜的五感。
燕丹:【秦王亲自前往赵国送粮,赵王又如何是个省心的呢?若是秦王在赵国遇到了甚么,都是不可预料的,秦王只是叫丹出谋划策,多余的,便怨不得丹了……】
成蟜心头一突,燕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是个狠人。
他提出的这个办法,若是成功,赵王会怀疑李牧的忠诚,让他坐冷板凳,若是不成功,嬴政亲自前往赵国,很可能会遇到甚么危险。
但无论是李牧坐冷板凳,还是嬴政遇到危险,这对燕国来说都是好事儿,燕国总是不吃亏的。
成蟜道:“燕公子,你最好不要有私心。”
燕丹一愣,自己方才收敛心神,本以为伪装的十足到位,没想到却被成蟜看穿,微笑道:“成小君子多虑了,我怎么会有私心呢?”
嬴政让王翦给荆轲松绑,暂时软禁在章台宫中,并没有让燕丹将人带走。
燕丹离开之后,成蟜立刻找到嬴政,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哥哥,赵国借粮的事情,你不能亲自去。”
“为何?”
成蟜担心的道:“方才蟜都听见了,那个燕丹让你去送粮,是想让你折在赵国。”
嬴政没当一回事,微笑道:“的确是燕公子的心胸。”
成蟜道:“所以这次若是真的借粮,哥哥你还是不要亲自前去了,燕国和赵国都不是好东西。”
嬴政却摇头道:“想要赵王怀疑李牧,必须由寡人出马,这样才真切。”
“可是……”成蟜担心。
嬴政截断了他的话头,道:“蟜儿放心,就赵国那些个小伎俩,不会有事儿的,再者,蟜儿是大行人,这趟送粮你必定会出使,你会叫哥哥出事么?”
“自然不会。”成蟜笃定的道。
嬴政幽幽一笑,突然低下头来亲了一记成蟜的额头,道:“所以蟜儿要好好保护哥哥。”
成蟜:“……”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重生秦始皇、哥哥!
没过几日,赵国的使者果然到了,正如燕丹所料,赵国国内的粮食本就吃紧,自己吃还不够呢,打仗需要的粮食更多,因此每次打仗,都会去找其他国家借粮食。
赵国的使者来到秦国借粮,嬴政二话没说,直接答允了借粮一事,把赵国的使者都给弄懵了。毕竟他们可听说,燕国的使者也在咸阳,还让他们的公子作为质子,表达和秦国的联盟之心。
成蟜叫人散播了一些舆论,燕国使团的人调戏赵太后,被秦王抓住,秦王震怒,赵国使者一听,好似瞬间明白了甚么,或许秦国之前是打算和燕国联盟的,但是闹出了赵太后的事情,所以秦国便转而和赵国联盟了,这才如此轻易的将粮食借给他们。
嬴政不但要借粮食给他们,还会亲自运送这粮食入赵国,赵国使者简直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不知说甚么才好。
于是这个事情便敲定下来,嬴政亲自押运粮食,成蟜身为大行人,自然要跟随,除此之外,王翦负责运送的安全。
当然了,燕丹也会随行,毕竟这是他出的主意。
成蟜道:“哥哥,燕丹这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是个狠人,他若是搞小手段,咱们防不胜防,不如这样,你把荆轲赏给我,让他给我做侍卫,如此一来,咱们也可以用荆轲作为人质,捏咕着燕公子。”
说是侍卫其实是好听的,实则就是人质。
用荆轲威胁燕丹,同时也可以用燕丹威胁荆轲,如此双面威胁,两个人都不会轻举妄动。
嬴政想了想,道:“也好,只是蟜儿你要小心一些。”
嬴政立刻便让王翦去领荆轲,换了一身虎贲军侍卫的衣裳,叫他去找成蟜报道。
成蟜今日在政事堂中忙碌,因着过几日便要出发送粮,此次送粮嬴政亲自坐纛儿,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一切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全部流程都需要再检查几遍才行。
踏踏踏——
有跫音传来,成蟜不需要抬头,他五感灵敏,一下便听出是荆轲的脚步声。
王翦带着荆轲走进来,道:“成小君子,你要的人带到了。”
成蟜笑道:“多谢你了王翦大哥。”
“不谢不谢!”王翦道:“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着,有些担心,低声道:“成小君子,你为何要这么一个危险之人做护卫?此子面色狠戾,一看便不是甚么善类,你把他留在身边,唯恐会对成小君子不利。”
“无妨,”成蟜摆摆手,笑眯眯的道:“王翦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法子。”
王翦本想再劝说两句,不过转念一想,成小君子如此谋断周全,合该不需要自己提醒,便拱手道:“人带到了,那卑将告退。”
成蟜挥挥手:“王翦大哥慢走!”
王翦离开之后,成蟜笑眯眯的打量荆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啧啧称赞道:“怪不得赵太后对你一见钟情,轲轲生得可真好看。”
荆轲面色一僵,厉声道:“你在唤谁?”
成蟜理直气壮的道:“唤你啊。”
荆轲露出厌恶的表情,道:“不许你如此唤我。”
“那唤你甚么?”成蟜笑眯眯的道:“次非?”
次非是荆轲的字,古代的字都是亲密之人唤的,荆轲更是露出一脸嫌恶。
“是罢?”成蟜道:“还是唤你轲轲好一点,我觉得这个叫法很可爱,也不会和别人撞了。”
荆轲:“……”
荆轲干脆抱臂不搭理。
成蟜用手指叩了叩案几,发出“空空”的响声,道:“轲轲,有点眼力见儿,你没看到本使的耳杯空了么?倒水。”
荆轲瞪了一眼成蟜,成蟜当做没看见,只是又道:“倒水啊!”
荆轲冷笑:“叫我给你倒水?做梦!”
成蟜微笑:“人有的时候是需要做梦的,轲轲,你若是不给我倒水,难道不怕远在别馆的燕公子,饮不上水么?”
“你敢威胁与我?!”荆轲怒目而视。
成蟜道:“不是威胁,是善意的提醒。”
燕丹在别馆做质子,质子可不是来做客的,被虐待的质子不在少数,当年嬴政在赵国做人质,便吃不好穿不暖,甚至连出行的车马都没有。
荆轲深吸两口气,一句话没说,转头舀了一勺水,恨不能是泼的,极其粗暴的将水倒入成蟜的羽觞耳杯。
但真别说,荆轲武艺超群,这般远的距离,竟没有将水泼洒出来一滴。
“哈——”成蟜浮夸的饮了水,咂咂嘴巴:“还真别说,轲轲给倒的水,有点甘甜呢。”
荆轲又是嫌弃的看了成蟜一眼。
成蟜抬了抬下巴,道:“喏,看到那些果子了没有,本使想吃果子,你随随便便给本使削三十来个罢。”
“三十来个?!”荆轲诧异。
承槃之中的枣子还没有三十来个。
成蟜又道:“去皮、去核,雕刻成小兔子的模样,每一根兔子的绒毛都要栩栩如生,果子若是不精致,本使是吃不下的。”
荆轲:“……”
荆轲随便捏起一颗枣子,咬牙切齿的道:“你自己看看这果子有多大小,你要我将果子雕刻成兔子的形状,还要雕刻兔子的毛发?”
成蟜奇怪的歪了歪头,道:“不行么?”
“你说呢?!”荆轲一字一顿的反诘。
成蟜深深的叹了口气,两只手托着腮帮子道:“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若是说不行,恐怕远在别馆的燕公子,别说没有果子吃,便是连顿饱腹的饭食,也没的食了。”
“你……”荆轲气愤的道:“你又威胁我?”
啪嚓!
荆轲竟是把一颗枣子徒手捏烂了。
成蟜挥挥手:“快点雕刻,一共三十个。”
荆轲呼呼的喘着粗气,不过瞪人归瞪人,还是将盛放枣子的承槃拉过来,开始动手削枣皮儿去了。
成蟜叮嘱道:“皮儿去干净,本使不喜欢吃皮,刮嗓子。”
荆轲:“……”
成蟜将所有的文书全都核对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一抬头,忍不住发出感叹的声音:“嗬,好家伙。”
荆轲真的将枣子全都雕刻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就差最后几颗了,不愧是剑术高手,每一只小兔子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十足可爱。
成蟜监工一般走过去,负手而立,评头论足的道:“啧啧,你看看这只兔子,它不高兴么?为甚么不笑?你看看这只兔子,它是残疾么?为甚么一耳朵大一耳朵小?再看看这只兔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