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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14节

      文氏嗔了女儿一眼,再看向谢徽之,勉强道:“徽之昨儿晚上确实做得不错,今早能主动把玉佩还回去,还替老太太圆了场子,就更是聪明机灵。我看老太太今日心情一直很好,多半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徽之立了大功,回去后,我也是要重赏的,不能埋没了你的功劳。”
    谢徽之顿时欢喜不已:“真的?多谢太太!”他朝文氏深鞠一礼,又笑嘻嘻地说,“其实我已经得了老太太一个上等红封,足有五两银子呢!瞧那几个银锞子都是梅花式样,我怀疑原本是给二姐姐备下的,反正不会是预备给我这种小子的东西,如今却便宜了我。不如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分了吧?其实能把老太太哄得这么开心,咱们大家都是出了力的。昨儿晚上我们每个人都费了老大的劲儿了,要算功劳,其实每个人都有。”
    谢慕林看看其他人,没谁是特别渴望分银子的,便对谢徽之说:“该你得的东西,你拿去就好了,还跟我们客气什么?老太太原本也没说要给我红包,我想她老人家如今手头上的金银锞子不多了,花样什么的,你就别挑剔了。再过得两年,只怕想要从她手里得到那些从前打好的精致金银锞子,都办不到了呢。”
    谢涵之歪着头看向谢徽之:“是呀,三哥,我们也得了老太太的红包呢,不用你分给我们。”他把谢老太太给的绣花荷包朝哥哥晃了晃。这荷包里头装了五百钱,沉甸甸的,也是好大一笔零花钱呢。
    谢徽之知道小弟对金钱不是很有概念,嗤笑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知道咱们小四发财了,快收起来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就不觉得那荷包重么?”
    其实是挺重的,谢涵之羞涩地笑了笑,就把荷包交给同胞姐姐拿着了。谢映芬却把两个沉重的荷包都往袖袋里一揣,打算回了新宅,就把这些钱都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上交给生母宛琴了。他们姐弟俩,偶尔也需要点零花钱的,不能事事都向生母请示。
    船平缓地转入主河道,在月色下慢慢地向县城方向驶去。
    谢家众人在船舱中各自散坐,文氏与身边的丫头说话;谢显之正在劝说三弟谢徽之在功课上多用心,别整天光顾着在外玩耍;谢映芬与谢涵之姐弟俩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又拿着那两个荷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谢慕林则与同胞兄长谢谨之坐在窗边小声说话。
    谢谨之轻声道:“我看老太太确实有了松口的意思,对母亲都和气了许多。过了这么久的冷清日子,我们陪她过一回节,她就知道儿孙环绕膝下的好处了。她是热闹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在老宅孤寂度日?本身她与宗房、二房也没什么大仇怨,反倒是宗房、二房的长辈怨恨她的理由多些,她不过是抱着年轻时的一些小心思不放,面子上下不来,才会不停地说宗房、二房的坏话罢了。
    “其实那两房的长辈,连同族里的长辈们,都没几个是真心要与她计较的,否则还能容她在这里清清静静养了这么久的病?但凡大伯祖父拿她不敬先人、不祭先夫的过错数落一回,她在老家的日子就难过了。别说我们这些晚辈没脸护着她,就算是父亲在这里,也无法为她辩解。”
    谢慕林道:“幸好爹爹离乡之后,多年来一直不忘弥补当年受老太太伤害的族人亲友,如今族里才会这么好说话。哪怕是十三房这样,至今仍在受苦的人家,也对我们母子完全没有怨恨之心,还为了水泥方子的事,十分感激娘和我们。由此可见,只要老太太自己不作妖,全族上下都没人会与她为难。只要她先放下身段,大家也就会顺着台阶下来了,是她自己想不开,才会纠结至今。”
    谢谨之笑笑:“她老人家不回去也无妨,如今她还没有完全回心转意,万一回去了,却又闹起了别扭,对宗房、二房的长辈们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岂不是叫我们也难做了?象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谢慕林挑挑眉:“那就顺其自然吧。现在她不骂人了,就已经是进步。要是她不久之后就回京,我们做得再多也没用。而她要是不回去……等入了冬,她又能在这老宅里苦熬多久呢?”
    第361章 挑明
    中秋节过后,天气越发凉了。
    谢慕林自打八月十八那日上完闺学的课,便象从前一样,又再度回到了老宅居住,只在三天一次闺学上课时,回新宅这边住一晚。
    她搬回老宅的时候,谢老太太便站在梅庐院门处,摆出一副仿佛无意中路过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探看,看着谢慕林大包小包地把行李往屋里塞,脸上就忍不住要露出点笑意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谢老太太还要傲娇地撇嘴道:“原来你还记得要回来?先前走得这么爽快,过完中秋也跟着其他人一块儿跑了,多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我只当你一去不回了呢。结果如今还不是要重新回来侍候我?”
    谢慕林冲她笑笑,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谢老太太见她这样,反倒有些不淡定了,踌躇了一下,便压低声音问:“二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中秋那两日,你们……是不是故意的?用那种法子对付我,想叫我闭嘴不提宋氏与宗房?”
    谢慕林咽下一口饭,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碗筷,用帕子轻拭嘴角,装起了傻:“老太太在说什么呢?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们做了什么吗?”
    谢老太太欲言又止,没好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照实说出来,好象一说出口,就显得她贪恋合家和睦,被孙子孙女们拿捏住了似的。
    可她说不出口,又如何去责备孙儿孙女们呢?
    她瞪了谢慕林半天,但谢慕林却丝毫不为所动,非常镇定地把这顿饭吃完了,又接过翠蕉随手呈上来的一杯养生茶,喝了两口,放到桌面上。
    这时候,谢慕林方才看着谢老太太道:“中秋那两日,老太太难道过得不愉快吗?不想以后都继续这么愉快下去?您就非得逼着我们仇视宗房与二房,顺着您的心意说他们的坏话,我们不答应,您就宁可把我们赶得远远的,一个人住在老宅过冷清日子,一个晚辈也不在身边,离得老远也在心里腹诽您的荒唐无理,对您没有半点真心敬爱,您也甘之如饴,是这样吗?”
    “放屁!”谢老太太忍不住爆了粗,谁会对这种事甘之如饴呀?她又不是傻子!她想要的是儿孙们的真心敬爱,想要他们真心实意地站在她这边,不搭理宗房与二房,可没打算为了宗房与二房,就把孩子们都逼走了。
    谢慕林把双手一摊:“这不就完了吗?您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别逼着我们接受那些不讲道理的事。说实话,您跟宗房与二房能有多大的仇怨呢?您自己犯错在先,宗房不喜欢您是有理由的。至于二房,是因为二祖母出身比您高,所以您心里对她不满意。可这种事您介意得来吗?
    “就算当初您父亲没出事,还在继续做着官,二祖母那边的宋老太爷也做到正四品国子监祭酒上了,照样官位比您父亲高。您跟二祖母比这个,不觉得自己很傻吗?天底下家庭出身比您高的女子多了去了,您难道还能一个个记恨过去?当初曹氏出身比二祖母高得多了,怎么不见您怨恨她呢?如今我们姐妹几个,也是三品官之女,出身还不是比您高,难道您也要看我们不顺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谢老太太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我是因为宋氏抢了我的儿子!她还害得我夫妻不和!为了她的事,老太爷当日数落了我好几回,我怎能吞得下这口气?!”说着说着,谢老太太眼圈都红了,“他当初待我多好呀,从来都是和气又体贴,几时骂过我那么过分的话?!”
    谢慕林倒是听说过一些谢老太爷生前的事,不以为然地说:“那不是因为二祖母,而是因为老太爷与二祖父兄弟情深,您的态度却害他在兄弟面前丢脸了。而您又不占理,老太爷怎会不着恼?他既然待您好,您就该好好回报他,而不是挑拨得他兄弟不和吧?二房、三房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得谁,三房的家业还要靠二房庇护,老太爷无缘无故怎会为了您跟二祖父过不去?再说了,爹爹是兼祧而不是过继,不是二祖母抢走了您的儿子,而是您儿子要多生几个孙子,然后分一个给二祖父二祖母做孙子。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您也是知书达礼的官家千金,还能分不清这其中的不同?”
    谢老太太噎了一下,最终无言以对,只能硬着脖子强自辩了一句:“反正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你爹对宋氏比对我恭敬多了,如今还为了她,越发不肯听我的话。我的儿子都成她的儿子了,还不许我心里生怨么?!”
    谢慕林嗤笑一声:“也就只有您老人家才会这么想。二祖父教爹爹念书,把他教到能考中进士做官的地步,二祖母对爹爹而言,不但是嗣母、伯母,还是师母。读书人敬重师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敬才会被人戳脊梁骨吧?但他要是真的把二祖母看得比您重,也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再回湖阴来长住过了。若不是二祖母自有女儿外孙,不缺人孝顺,不与爹爹计较这些,你以为爹爹这么做,就不会被人非议?他心里明镜似的,哪怕明知道会被人非议,也愿意依着您的小心思行事,还不是因为您是他的亲生母亲?换个稍稍不那么愚孝的儿子,您以为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谢老太太只觉得荒唐:“照你这么说,你老子不听我的话,还是在孝顺我了?他年年劝我跟族里和好,对宋氏低头,反而是把我看得比宋氏还要重?简直是笑话!”
    谢慕林哂道:“您爱信不信吧。反正十几二十年下来,您一点儿都不知道长进,还老是给爹爹添麻烦,哪怕爹爹因为您挑的儿媳妇都坐了牢,丢了家产,差一点儿连性命都没了,您也不知道反省,我看爹爹都有点儿冷了心。他如今还愿意劝您这些好话,让您与宗族和好,就算是极为您着想了。他这是怕谢曹两家反目之后,您又不跟着他去任上,身边没个靠山,日子会不好过。可您既然不领情,他也拿您没办法。再怎么说,他也是二祖父二祖母用心教导出来的,三观正直,人品可靠,不会因为对您有所怨言,便对您不好的。所以您也不用担心养老问题,日后还是可以保得衣食无忧的。”
    她抬头看了看屋子:“这老宅其实也不错了。山清水秀,又不缺人侍候。您在这里,日子想必也清静。离族里远些也好,爹爹其实也担心,您再跟族里起冲突,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会让他难做呢。”
    谢慕林挑明了父亲谢璞的想法,便起身退到桌边,恭谨一礼,便告退下去了。
    只留下谢老太太气得双眼都鼓起来了,满面涨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362章 打版
    谢慕林说完那番话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好象又装起了没事人儿似的,在谢老太太面前扮个乖巧孝顺的孙女儿,偶尔也会说几句好话去哄哄她。
    不过谢老太太在那之后,却时常陷入沉思,好象根本不在意谢慕林的言行似的。
    一直以来,谢老太太都坚持己见,不去多思考儿子的想法和难处,以自我喜恶为中心地要求身边的人。她看不惯儿子对宋氏的敬爱,觉得儿子更看重宋氏,远胜于自己,儿媳和孙子孙女们也都偏着宋氏,完全被宋氏笼络了去。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越发看宋氏不顺眼了。宗房在她眼中,更是宋氏的帮凶,是离间她和儿子母子之情的恶人!
    可如今,谢慕林一番话点明了谢璞对她更为重视的事实,倒让她清醒了不少,总算发现过去的自己都误会了什么。
    不错,儿子对她还是更孝顺些的,否则他们离开湖阴县那么多年,他为何就没提过要回来?她不喜谢氏宗族的人,谢璞便不让谢氏族人上京,踏入他们的家,这还不都是因为顾及她的想法么?
    虽然谢璞曾经在族人身上花了许多银子,更是为了族地重建一事,大掏腰包,但那毕竟也是他的老家,谢家角那里也有他的宅子,出一份钱也不算什么。她当初能不在乎曹氏挖谢家的银子,又怎会介意谢璞把钱花在族人身上?谢氏族人再碍她的眼,好歹不会翻脸不认人,要置谢璞于死地!况且谢氏宗族办的族学,她的孙子也能入读,不算太吃亏。
    谢老太太仿佛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和有过的想法似的,欣喜地认识到,儿子依然还是她一个人的儿子,对她的孝心也是超过了所有长辈的。谢璞敬重宋氏,只不过是在敬重师母罢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姿态也要做足的嘛。他都这么多年没回过老家了,能跟宋氏亲近到哪里去?只是宋氏才救了他一命,他若是对宋氏有所怠慢,别说族人了,就是外人看着,也不象话。
    谢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方才敬着宋氏的!那又不是他亲娘,所以他才会如此客气,处处以礼相待。不象自己这个亲娘,他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谢老太太顿时心情舒爽了,然后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让儿子难做了?但转念一想,儿子如此孝顺,当然不会跟她计较,所以她完全不必改变自己的想法!
    只是,有些表面功夫做做也无妨。宋氏在族里的名声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会装模作样、收买人心?就是家里的小辈,也都被她迷惑了,才会个个都觉得她是好人。谢老太太觉得自己不能认输,宋氏能收买人心,她也一样可以!当初她就是太天真、太直率了,太过看重自己的高贵出身,不把族里那些土包子放在眼里,才会任由宋氏把族人的心都拉拢了去。虽然她不在乎那些土包子的想法,但也不能忍受孙儿孙女们都偏向宋氏。
    谢老太太认为,自己确实不能再窝在老宅不动弹了。这里的日子固然清净,可也太清净了!她对族人与宋氏避而不见,是不想搭理自己厌恶的人,但在外人看来,就好象她怕了他们、不敢见他们似的。
    她得回到族里去!
    她年轻时能在族人面前装贤惠,如今年纪大了,经历、见识都不比以往,只会做得更好。年轻时她还得顾虑丈夫谢泽湖的想法,做事时总有些战战兢兢,但现在她还需要怕谁?!她儿子是三品高官!只要她愿意放下身段,做个族人敬重的慈爱长辈,还有谁会不围上来奉承她么?
    到时候,就看一辈子都只是区区山长夫人,只能仗着父亲官位对她耀武扬威的宋氏,有什么脸面来踩她了!
    谢老太太顿时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恨不得立刻就前往谢家角,引得众人来拜了。只是当她想要对孙女儿谢慕林开口提起这事儿时,不知怎么的,始终没能说出自己想要回族里的想法。
    有些事,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老太太骄傲了这么多年,一想到回族中后,就要先向宗房与族人们低头,哪怕是装样子,她也忍不住开始犹豫。也许……过些时候会有更恰当的时机?等谢家族人遇到麻烦时,她再出场,是不是就可以省掉这一步了?就算有心要收买人心,她也不是很想在谢氏宗族面前退让……
    谢老太太的诸般纠结,谢慕林也不是一无所知。珍珠有时候会趁谢老太太不注意时,悄悄向她报告谢老太太的种种自言自语或是对身边下人嘀咕的话。因此,谢慕林能猜到老太太已经动了回谢家角的心,但又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谢慕林表示她很淡定,如果谢老太太不是真心实意地迫切有这个想法,并且愿意为此做出让步,她是不会催着谢老太动作的。
    况且,谢慕林现在挺忙的。
    中秋过后,闺学果然上了新的女红课程,开始教导谢慕林这一班的女孩子们学裁剪衣裳。最先学习的是做式样最简单的一片式裙子,这个难不倒谢慕林,她在现代时就做过类似的衣物,兴许还要比这个复杂一些。当时她能做得来,现在练了这么久的针线,没理由就做得差了。
    她还寻了些熟石膏来,制成粉饼,用来在布匹上划缝合线,因此缝出来的针脚又密又直,还得了闺学先生的夸奖,几乎是全班最先学会做一片式裙子的学生。
    由于她学做裙子学得快,先生还事先布置她回家学做最简单的单衫,这个就要复杂多了。
    不过同样难不倒她,因为她会走截径。
    谢慕林从自己的衣箱里寻出一件稍微有些短的旧单衣,是今年春天时在北门桥李家时匆匆做的,因为赶工,做得有些粗糙,回了湖阴后,她就再也没穿过了——梨儿不许她把这件布衣穿上身。
    这件旧衣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小了,又没什么穿的机会,身边两个丫头都不合身,给族里的姐妹……这样的布衣如何能送得出手?为了不让它浪费掉,谢慕林就把它找出来,照着缝线的部位,小心拆开,再把布平摊在桌面上,然后……
    找一张硬挺些的纸出来,放在布料底下,划线,裁剪,打一套纸版。
    第363章 捷径
    谢慕林没用两天功夫,就用那套简易至极的纸版做出了一件厚棉布单衫,眼下这个季节正好穿,只要再配上件半袖比甲就行了。
    就连半袖的比甲,谢慕林也将就着用了这套纸版,只需要裁剪时调整一下尺寸。
    做大衣裳可能不合适,但一般家常上衣,这套纸版足够用了。她打版的时候有注意留出余地,因此做出来的衣裳很是合身,并不会显得窄小。
    她把这个法子告诉了家里人,文氏还夸好呢。这样做衣裳,不但合身,又能省布,对于刚学裁衣的女孩子而言,更不容易出差错。
    谢映芬就立刻学会了,还照着这个法子,给自己裁了一件单衫,虽然因为针脚不太好看,只敢留着睡觉时穿,但她依然觉得美滋滋的。全班的小女孩里头,还没把一片式的单裙做好,就先学会了做单衫的,她可是头一个呢。
    因为太想要显摆了,谢映芬再次裁出一件厚布秋衣之后,就央了谢显之屋里侍候的菖莆帮忙缝合,做出一件很合身又针脚细密的秋衫,等下一次闺学上课时,就穿到学里去了。因为她穿得好看,自然引来了同窗族姐妹们的注意,纷纷来询问这是否她新做的秋衣。
    谢映芬便“诚实”地告诉她们,衣裳是自己亲手裁的,只是请了家里的丫头缝好,但也算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裳了。女孩子们顿时围着她叽叽喳喳问起来。
    缝线没什么难的,不过是水磨功夫,认真多练几年就是了,但裁衣这种事,向来很考天赋。她们当中有人针线功夫好,却不擅长裁衣,有人学裁衣还算应付得来,却也做不到这么合身,自然想要知道谢映芬在这上头有什么秘决了。
    毕竟上一回上课的时候,谢映芬还连条裙子都没裁好呢。正常人哪儿能进步得这么快?
    谢慕林并不在意这些小决窍外传,谢映芬便没有瞒着同窗们。族里的小姐妹们听说还有这种取巧的法子,只要用旧衣剪出纸样来,再照着纸样裁布,就不用担心会做出一边袖子长、一边袖子短,又或是歪歪扭扭的衣裳来了,顿时大感兴趣,纷纷上三房的门来向谢慕林请教。谢慕林便爽快地教给了她们。
    这法子虽然有些取巧了,但大家只要想到,也不是没人在学裁衣时用旧衣裳做样版的,如今只不过是多用了一张纸罢了,反而更省事方便些,不必次次都要将衣裳取出来比划,就连闺学里的先生们,也不多说什么了。她们只是额外叮嘱女孩子们,不能因为有了取巧的法子,就忘了苦练基本功。因为她们将来要做新衣裳时,未必每次都有合身的旧衣可以做参考的,想要掌握量体裁衣的本事,还得下苦功。
    先生们的教导,谢慕林等人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至于将来用哪种法子做衣裳,那就得看各人的想法了。能走捷径,又为什么不走呢?
    谢慕林学会了做裙子,又学了单衫,学习进度比姐妹们都要超前一些。闺学的先生便叫她先停下来,巩固一下所学,将基本功多练练,等到其他女孩子们的进度赶上来了,再继续学下去。
    谢慕林也不在意,便开始研究如何做各种式样的单衫,宽袖的,窄袖的,半袖的,甚至还有男装,能学的东西多着呢!
    她甚至在私底下问自家哥哥谢谨之借了一件旧衣裳过来,研究是否也能打个纸版了。如果用这种法子,也能给兄弟们做衣裳,每次换季前,家里给大家制新衣时,就能轻松许多。谢家如今下人数量大幅度减少,又不想次次都花高价找外头的专业裁缝做衣裳,因此每每换季,文氏都要带着家里的女眷忙活好久,谢慕林与谢映芬小姐妹俩也要搭把手呢。倘若能有法子减轻大家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谢慕林等人忙活着学习裁衣的时候,京中的谢映慧又一次来信了。
    谢映慧已经收到了父亲谢璞从北平送回金陵的家书。从前她对父亲的观感不太好,但如今看到父亲在家书中对她的种种安慰与鼓励,她竟然觉得很想哭。她以前对亲生父亲真是误会太多了。其实父亲真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品性也清正,对曹家的许多行事手段并不赞同。知道她脱离曹家生活,他还感到十分欣慰,可见他本人从来都没有过依仗曹家飞黄腾达的想法。
    母亲曹氏身边的人,从前对她说那么多不符合事实的话,让她对父亲产生了那么多误会,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谢映慧心里又给外家添了一笔罪行,对父亲的观感却大有改观。她如今也不是很相信身边侍候的人,有什么心里话也不太敢跟身边的人提,因此只能在家书中向哥哥倾诉了。
    谢映慧还在家书里提起了谢映容,说她接到父亲的信后,由于当日天色已晚,便等到第二天,才上了卞家的门去接妹妹。但不知怎么回事,谢映容竟在半夜里发起烧来,病得起不来床了。卞家的人很是自责,道是卞大姑娘不小心,才害得谢映容生病了。虽然知道谢璞命人接走女儿,是名正言顺的,却担心谢映容在转移途中病情加重的话,卞大姑娘的罪过就大了。于是卞家人很客气地向谢映慧请求,让他们将谢映容留在家里照顾,等她病好了,再送回珍珠桥谢家大宅去。
    谢映慧不好驳了卞家人的请求,她见谢映容确实烧得不轻,要是路上真有个什么不妥,岂不是她的责任?况且谢映容看上去只是忽然感染了风寒,吃几天药,估计就好了,迟几日早几日回家,差别都不大。谢映慧自己都还没决定,要不要回湖阴老家与家人团聚呢,这几日她还拖得起。
    谢映慧就这么空手回了家,只是当她从蔡老田处听说,昨儿夜里,金姨娘曾经以药膏用完了,急需买新的为理由,在大门口叫了一个在附近转悠着替人跑腿打杂的少年,派他去市集上买药膏,还特地付了一两银子的跑腿费,就觉得不对劲了。
    蔡老田夫妻认为这一两银子的跑腿费很可疑。附近那几个受雇帮人跑腿的少年人,跑腿费的行情不过是十来二十文一次罢了,便宜得很,就算给赏钱,也不过是一二百文。金姨娘用得着花上一两?况且她没病没痛的,什么药膏这么要紧,还要连夜去买,一晚上都等不得?而既然是这么要紧的药膏,金姨娘又为何不趁早买好呢?
    谢映慧于是便怀疑,金姨娘可能得到了消息,知道谢璞要打发人接谢映容回家,便连夜叫跑腿的小子给后者送了信。于是,谢映容就这么恰好在半夜里发了烧,责任还算在了卞大姑娘头上。
    谢映慧简直要气得笑了,她见过卞家请来的大夫是如何替谢映容诊断的,知道后者是真的病了,并不是装的。她真想不明白,谢映容为何就非要赖在卞家不走了呢?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自己病得这么严重,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会好起来,又是否会留下后患,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