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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上一次是上一次,要练媚术,便是连皮也得脱去,变成一只妖。”
    “狐妖么?”白昙攥着腰带,局促地嗫嚅。
    “你?还差得远。”巫阎浮眯起眼睛,“更像只小猫妖。”
    “继续,脱啊。”
    白昙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解开腰带,只觉大氅如一层兽皮自身上被血淋淋的剥下,一并离去的还有他身为王嗣的尊严。
    内袍除去,褪去亵裤,全身上下寸缕不挂。
    取了束发丝带,一头鸦发流泻而下,垂及脚踝。
    巫阎浮自下而上的将他审视了一番,眼神幽暗。
    “不错,养得的确冰肌玉骨。来罢,引诱为师。”
    “是。”
    白昙犹豫了一瞬,依言走到男子背后。他并非是初次做这样的事,上一回,他在巫阎浮身上胡乱扭动的情形还犹在眼前,可任他自己满身大汗,丑态百出,巫阎浮却端如一座佛像,纹丝不动。
    羞耻屈辱之余,他却也生出了一丝不甘的恼意。
    屏住呼吸,他举起井边,喝了几口壮胆,又含了一点在嘴里,便伸手撩起男子鬓边发丝,如那金刚像上的“明妃”俯身贴紧他脊背,滚烫湿润的舌尖凝着酒,自冰冷耳廓若有似无地舔下,丹田运息,将魅惑人心的腹语喃喃吐出唇间:“阎浮……阎浮……”
    巫阎浮面无波澜,琴音沉稳,如静夜之海。
    白昙心知自己不能打退堂鼓,退缩了,他便没有机会得到巫阎浮亲传真正的武功。当下心一横,仗着身形娇小,整个人钻到对方怀里,依着画像里一个人形的姿态,菟丝子一样缠住巫阎浮。
    巫阎浮一手挪到琴尾,琴调升高,抑扬顿挫,却纹丝不乱。
    白昙低着头不敢看他,阴寒的身子却已发了许多汗,风一吹便冷得发抖,他本能地贴紧巫阎浮温热的胸膛,听见他心口的搏动。
    一如晨钟暮鼓,将亘古不变。——亦不会为他而变。
    即便他们亲密至此,也一个是无情磐石,一个是刹那昙花。
    只是彼时他还不知,他这般恋慕巫阎浮,不过是巫阎浮挑了他做“明妃”,他越用媚术助他修炼,便也陷得越深。
    而他于巫阎浮,不过是一个有用的棋子,一具练功用的人器罢了。
    “师尊……怎样才满意?”一时忘了用腹语,情窦初开的少年仰起脖子,嘴唇触上男子光润如玉的喉结。他心下动荡,将它含入口里。
    身下袭来异样动静,不是他,而是巫阎浮。
    琴音微乱,又转瞬被稳住,巫阎浮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能诱为师到这种地步,你的媚术也算不错了。”
    “是么?”白昙迷离地昂着头,对上那极深极沉的一双眼。那眼里似蕴藏着千般深情,又似无|欲|无情,他兀自困在其中,将自己献上。
    他不知觉流下泪来:“师尊,爱上一个人是何种滋味?”
    巫阎浮不语,只以琴声作答。琴声里却涌上一丝杀机。
    白昙泪眼婆娑地舔了舔流到嘴角的一滴泪,不知为何如此伤心。
    他含着那滴泪,怯怯地凑上男子薄如锋芒的唇。
    腹语轻轻道:“便是为他而死,心里也甘愿么?”
    巫阎浮唇齿半开,纳入他的舌尖,白昙心尖颤栗,似昙花初绽。
    “师尊,你会爱上一个人吗?”
    琴声乍破,一根弦发出一丝颤音,竟猝然断了。
    巫阎浮身上猛地爆起一阵罡风,将他震飞出去,摔在地上。
    胸口一阵剧烈抽搐,口里渗出血腥味,白昙狼狈地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抓住散落一地的衣袍,裹在身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难堪,他止不住地淌出眼泪来,却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巫阎浮却连眼皮也未抬,只轻轻将落在身上的昙花拂去:“我待你,便如待这昙花,日日灌溉,精心养育。你刹那芳华只是我杯中酒,为我饮用,为我衰亡。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明白么?”
    白昙手一抖,经卷落到地上,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啊,只是回忆而已,那人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了。这般想着,心里却空落落的。他有气无力地将经卷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倚在墙上,仔细察看经筒,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往下一压,经卷果然便多出来了一截。
    一字一句挨个读完,白昙便出了一身大汗。
    这上面所讲之法,竟是让他寻个内力雄浑精纯且尚是童子之身的男人,身居下位,与之交和,将《行欲经》上的招术挨个用遍,交合时须得固守清明,却得诱得对方动情动欲。趁对方精关不稳时,使上这最后一招“天女勾魂”反噬,将对方一身精血内力吸入体内,引为己用。
    诚如姬毒所言。
    白昙合上经卷,胸中气血翻腾。媚术是他如今沾也不想沾一下的玩意,情愿全忘了才好,要这样练六欲天,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这样想着,他却仍是将《行欲经》塞进了袖口,游魂一般回到石殿里,也没心思吃东西,卧在榻上反复温习媚术的招式,不知不觉看到深夜,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许是怀里放着旧物,他竟做起噩梦来。
    浑浑噩噩,像陷进地狱里去,暗无天日的记忆化为一张黑暗的网将他重重裹住。一会儿是他跪在巫阎浮身前,哭着哀求他不要将自己送进月隐宫,而他绝情地拂袖离去;一会儿是他在舞台上像只珍奇异兽般被人观摩;一会是地牢里受尽煎熬,日日刻着一尊泥像,将满手指甲都磨了去。
    半梦半醒之间,一个人用嘴含着清苦的药汁喂他服下,一口一口,似在他垂死之际时,这般出地牢里喂他水,救他出鬼门关的人。
    他攥着那人的衣袖不住喊恩人,醒来时,身旁却空无一人,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本该遍体鳞伤,身上却是干干净净,只余腹间一道凹痕。
    他一心求死,竟是没有死成。
    走出门去时,惶惶也不知是何月何日,看什么却都是陌生的,可怖的,连一草一木都显得狰狞,让他只想远远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