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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十 落尘

      眼前有一处院子,院子四周长着极为茂密的矮树,这些矮树一丛挨着一丛,将院子紧紧地围住。院子里有一座高高的阁楼,窗户都关的死死的,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开在院子的一侧。说是门,其实也就是一个洞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大小也就两个人可以走动。十七确信这便是离将住的院子,因为她已经感到了来自邪冥幽刹的气息,且她的确也瞧见了一股淡淡的黑气,笼在那阁楼上,那时凡人所看不见的。
    这处院子四周没有人看守,应该是由于离将的身份特殊而不需要护卫的缘故。十七走到门前,眼睛看着那个洞,才明白其中的用意,这门口被人施了法,若是硬闯,施法的人便会知觉到,除非硬闯的人比施法者的灵力还要高。
    十七试了试,解不开这个灵术,她也晓得自己不如离将的灵力高,她也并不想要跟谋划坏事一般潜进去。
    十七一脚踏进了门,才一进门,便觉得有些冷,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冷是因为离将修的是至阴至邪的灵术,起风则是因为,离将感觉到她进门了。
    离那阁楼越近,风便越冷,十七心中暗讽,过了这么些年,邪冥幽刹还是这些小把戏。
    走到阁楼下,十七先将灵力聚在指尖,做好了准备问道:“不开门见客么?”
    阁楼的门“吱呀”开了,一道声音飘过来:“许久不见,看来你的伤好了。”
    十七一脚踏进阁楼的门,施展出方才凝聚在指尖的灵力,抵挡住从里头冲出来的黑气,她手上发力,那黑气便消散开了。
    楼上说话的人开口道:“有些时候不见,你的防备之心比之前要重了,可喜,可喜。”
    “这些小把戏,你们邪冥用了几千年了,不腻么?”
    十七话音刚落,从楼上落下来一个茶杯,十七伸手接住,里面是黑漆漆的茶水。那人继续道:“来者是客,喝杯茶吧,不过我怕你没那个胆子。”
    “胆大和愚蠢,可不一样。”十七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中的东西溅了出来,十七施法将那东西提了出来,看了看,嘲讽道:“暗涧草用来泡茶,果然是你们邪冥做得出来的。邪上加邪,你的邪术应当修炼得不错。”说罢,将手中的茶叶碎成了粉末。
    “好好的茶,被你这样摔了,看来是来找我的麻烦的。”一身黑衣的大巫师从楼上落下来,正好落在十七跟前。十七看着那人额头上的黑色印记,便知自己果真对了,十七看着那人道:“我没有你那么歹毒,离将。”
    “看来你在人世间这些年,过得还不错,连我的名字都打听到了。”
    “鼎鼎有名的大巫师,还不是问一问便能晓得的。”
    “可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
    “你不必知道。只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不要兴风作浪,否则......”
    “否则如何?”离将玩味笑开:“从前你幻清渺林喜欢管着我邪冥幽刹,自诩为正道,处处妨碍着我们,可结果呢,被天惩罚的,是你们啊。”
    十七的痛处被他戳中,反倒是无力反驳。从前渺林还兴盛的时候,见不得邪冥幽刹为祸四方,便多次出手制止,也就因此与邪冥一族结怨。如今恶贯满盈的邪冥幽刹还好好存在着,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着,而渺林却被业火焚烧干净,一片焦土。
    可见天也时常被蒙蔽了眼,看不清这大千世界的善与恶,是与非。
    “你不必激我。”十七道:“三百年都过去了,你觉得,我还能被你激怒么?你做着这大巫师,迷惑得越王早朝的时候越来越少,祸乱国政?不晓得你究竟要作什么,但我劝告你,适可而止,否则我拼了修为也不会放过你。”
    离将靠近十七,呼出的气就快要喷到十七的脸上:“你们这一族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以为自己能够匡扶世间正义,惩奸除恶,可你的这些修为,还有用吗?”
    十七一掌拍向离将,离将却好似早有准备一般,挥袖一挡,脚尖轻点,向后退了几步:“还是生气了?”
    “是啊,看来我也非找你麻烦不可了。”十七右手化出一把剑来,直直向离将刺去,剑尖在快要刺中离将时,停在离将眼前。并非十七不肯用力,只是离将施法停住了她的剑,离将的修为比她高出好些,她被制约着,无法再用力了。
    十七将握剑的手松开,倾注了全部气力于手掌上,将那剑狠狠击向离将。离将震碎那把剑,左手食指同中指夹住被震碎的铁片,飞身到十七跟前,将那碎片划在了十七的脖子上。
    离将随意将带血的碎片扔掉,背对着十七,落在十七身后。十七的脖子被划出血来,那口子在离将倾注了邪术后,变得很深,血流下来,将十七的衣领浸染得鲜红。十七原本就知道自己与离将相差太多,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差别。她还未看得清离将施展的是什么样的招数,便被他伤着了。十七捂住脖子,施法想让伤口慢慢愈合,却发现离将施下的邪术极重。血从十七的指缝间流出来,血腥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闻到过这样浓重的血腥味了这样的血腥味同死亡连在一起,让她恐惧。
    十七有一瞬的眩晕,不知是否是血腥太浓的缘故,离将趁机反手击中十七,十七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离将的一击,是狠狠砸在十七背后的,十七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正一点点消散下去,耳后传来了离将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的用意?为了报仇,拖着这样羸弱的身体来我这里,同送死又有什么分别。我们两族上万年的情分,别怪我没告诉你,不自量力是要付出代价的。幻清渺林就剩下你这一点苟延残喘的气数,你却自寻死路。”
    离将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把十七苦苦隐藏的居心都撕裂开。报仇这两个字,在十七心中盘桓了太久了。原以为身受重伤,困于肃和,这辈子都无法再报仇了,却没想到,离将此时出现在眼前,这几百年来,十七从未有如现在一般,觉得天开了眼。
    明知不可为,明知也许会死,她还是来了。从前那个总是护着她,把性命都交付的故友说,她向来孤勇。
    孤勇到不顾一切。
    可惜在人世这些年,总是教给那几个丫头大道理,自己却总学不会。
    十七觉得自己快死了,这种感觉与三百余年前那次很像,只是还远不如那次凄惨。可她不后悔,灭族之仇,非报不可。
    离将在十七面前蹲下来,玩味地看着她。十七的手不住地发抖,只是还捂着脖子,企图用自己那点儿微弱的灵力治疗自己的伤口,她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剧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离将将法术凝在手中,一点点靠近十七的脑袋:“本来还想让你活着,可如今我将你伤成这幅样子,你活着便是要我的命,所以......”
    十七感到他的杀意很浓,可惜自己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便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更不必说要揣测他话中的含义。十七此刻想到的,是自己死了以后,复兴渺林的重任便要落在花娘的身上,花娘年岁还很轻,也不晓得她能否承担得下来。
    强劲的掌风带着术法击向十七,十七不再挣扎,连脖子上的手都松了开来,生死不过也就如此。可意外是那一掌并没有落下来,有人替十七挡住了离将的一掌。
    十七模糊中瞧见有人挡在她的身前,一手护住她,一手挡住离将。十七终于忍不住轻轻含着不知是谁的名字,悲伤地哭了出来。
    那人的术法显然还在离将之上,饶是护着十七,也并未落于下风。两人就这样打斗着,偶尔也说上两句话,大概是打了半柱香的工夫的工夫,离将渐渐不支,那人救走了十七。
    十七被人抱着,那人放在她背后的手缓缓地为她疗伤,渐渐十七也就觉得后背不再那么疼了。
    那人把她带到一处空地后,将她放在地上,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脖子上,那手很凉,却很是能缓解她的伤痛。十七脖子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先是依稀看见一个白衣灰袍的男人的轮廓,那男人的手指轻轻点在十七的额头上,十七便越发清醒了来。
    此时十七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眉眼清俊,额间有着淡淡的红色印记,显然不是凡俗之人。十七看着他的印记,开口道:“明净苍灵。”
    那人轻轻笑道:“看来你终于清醒了,还能认出我额头上的印记来。”说着慢慢扶起十七来:“你身上的伤,我已经大概替你治疗了,只是若想要全好,还需你自己调养。”
    “多谢。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做。”
    那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的确很有些疑虑,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些什么,知晓你为我解惑,我们便两清。”
    十七觉得他的话绝没有那么简单,可是自己说过的话,是断然不会反悔的,于是问道:“你问吧。”
    那人道:“方才你昏迷时,带着眼泪叫着一个名字,虽然那时我同离将在打斗,可也听得很清楚,你叫的是,‘司战’。”
    十七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听那人继续道:“七十二天的司战上神,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七十二天诸神现在都在找寻幻清渺林遗族的下落,究竟是为了什么?三百年前,七十二天天翻地覆,诸位尊神闹得可不算愉快,你不知道为什么么。”
    十七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将司战的名字叫了出来,也想不到,竟被眼前这人听了清楚,的确方才这人护在自己身前时,自己想到了司战,曾经司战便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护住自己的。
    看着十七默不作声,那人说道,那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
    “十七。”
    “十七,我叫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