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到了这里,除了有零星急匆匆往北广场赶的人,就只剩下跟金宝珠同一个想法,想在竹雨轩的楼上观看行刑的人。
竹雨轩做生意的格调历来都显得很高雅,可是在面对滚滚而来的灵晶时,再高雅的生意,那也始终是生意,内核就是逐利。
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面前,今天竹雨轩放下一贯高冷的面目,推出了明文规定,必须要点了一品明心茶的客人,才有资格去视野最好的第十层,而明心茶的价格是十块玄阶灵晶一杯。点了二品静心茶的客人,可以去第九层,静心茶的价格是三块玄阶灵晶。以此类推,最便宜的五品灵茶也要一块黄阶灵晶,至于五楼以下,因为前面房屋的遮挡,已经看不到北广场的情况了。
价目表用一张白色的丝绢写着,就挂在竹雨轩一楼大堂的中间,丝绢旁边站着两排容貌秀丽的男女侍者。当客人走上前去,就由离得最近的侍者上前招待。
此时离金宝珠他们最近的是一位男侍者,他含着适宜的笑容走到金宝珠他们面前,用训练有度的和缓语气道,“三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金宝珠从前到这里买酥饼的时候,这里的侍者,也是用这样礼貌而不失自尊的方式对待她,并没有因为她当时买的东西不值钱就有所怠慢。只是那时竹雨轩总是流露着一股清冷的味道,今天则是门庭若市。
金宝珠不想耽搁时间,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想去第十层。”
侍者听了金宝珠的话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高额消费而对他们另眼相看,也不去质疑两个灵将连同一个灵者是否能出得起那么多灵晶。只说了一声,“请跟我来。”就走到前面领路去了。
虽然侍者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但周围那些身上略有些拮据的客人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
其中有一位灵君,仗着自己修为比金宝珠他们一行人都高,不冷不热的在旁边说道,“能去十层的都是灵王,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非要去凑热闹,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丢出来。”
这话听到金宝珠耳朵里,她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路边的狗吠。刘小蓝则是不敢有任何意见,因为此时整个大堂里除了她修为最低,就算那些侍者,也通通是灵师。
可是白璧成却很不高兴,这种四处乱咬,欺软怕硬的疯狗,本来也不放在他的眼里。可是这只疯狗胆敢对金宝珠齿牙咧嘴,白璧成就不高兴了。决定给他一个教训,就将灵识凝成一根细针,直直的向着那个满脸嘲笑的人识海里刺去。
“嗷~”那人惨叫着窜起来一丈多高,撞到竹雨轩的楼顶,又被弹了下来。竹雨轩的防御力还是很高的,所以楼顶丝毫未损,那人的头顶却被撞出了一个大包。
当大堂中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那个人的时候,他讪讪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心里却疑惑的想,刚刚感到的那阵刺破灵魂的疼痛,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
此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白璧成,早就跟着竹雨轩的侍者走上二楼去了。金宝珠察觉到白璧成的所作所为,不置可否。刘小蓝却在心里打起了鼓,就连即将面对刘长林死亡的复杂情绪,都被此时的忐忑心情给掩盖了。
对于刘小蓝这样的灵者来说,这座楼里的每个人都比她修为高的强者,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入凶兽群中的小兔子,虽然那些凶兽们都像是睡着了。可是身为兔子的这一方,却还是时刻心惊胆战,害怕万一有那一只凶兽醒了。不说要吃她,就是拍她一爪子,她也承受不了啊。
直到走在最后的白璧成发现了她的异常,叫了一声,“小蓝。”
虽然平时不喜欢刘小蓝占据金宝珠的时间,但念到对方处境艰难,又是实打实的小孩子,所以白璧成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声。
当刘小蓝听到白璧成自信坚定的声音,才终于从惊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更何况金宝珠接着说,“小蓝,你别怕。我们带了足够的灵晶来喝茶,难道还怕竹雨轩坑害客人不成。”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歪解话题。
“客人说笑了,我们竹雨轩开门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侍者郑重其事的回答道,狡黠光在眼睛里流转,其实也是在开解刘小蓝。
感受到周遭散发出来的善意,什么凶兽,什么小兔子,混乱的想象全都消散了。楼中强者的气息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受了,因为刘小蓝知道,自己身边也有两位强者,金宝珠和白璧成不会让别人对随意欺辱或拍打她。
当他们一行三人在靠近北广场这边的窗前坐定的时候,刘小蓝对刘长林将死的复杂心情都已经平静了。如同盖上井盖的古井,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
“这能悟道的灵茶喝起来,跟普通的灵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金宝珠也不怕侍者听了笑话她没见识,直率的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侍者也不恼怒,不嫌弃金宝珠是牛嚼牡丹不识货,轻声解释道,“这悟道的灵茶不可喝的太快,要细细的品味,才能察觉到灵茶中暗藏的道韵。”
白璧成在听侍者说话时,轻微的摇晃着青瓷茶盏中,看到几片形状优美的碧绿色茶叶在水中沉浮,心里却很赞同金宝珠的说法。
再看呆坐在那里一边的刘小蓝,一脸似有所悟的样子,想来应该是进入了某种顿悟状态,可知这明心茶对刘小蓝就很有效用。所以白璧成也知道,这明心茶喝起来之所以没有效果,除了它本身的效用的确微乎其微外,还因为金宝珠本身对道的领悟高深,早就不是能通过些许外物就能提升的地步了。
就在白璧成打算用灵识传音告诉金宝珠原因的时候,邻桌的一个男人却爽朗的大笑着说,“这位道友的想法,跟我倒是不谋而合。”
从那人的气机看起来,他是个灵王。他独自坐占着一张桌子,身边没有同伴。一张刚毅方正的脸上露出笑容,仿佛金宝珠是他相逢恨晚的知音。
金宝珠也笑着对他说,“既然不喜欢喝灵茶,你也是来看行刑的吗。”
“是啊。我这个人平生最爱看热闹,看奇事,听奇闻。这次特意到金乌城来,本想看看金乌节的热闹,没想到还能等到这样的惊喜。”那人也不见外,一脸欣喜的对金宝珠说。
“听道友的意思,你一定去过许多地方。”金宝珠觉得很羡慕。
她现在除了修炼以外,重开登仙路的目标遥不可及,甚至没有丝毫的头绪。所以她计划金乌风暴过后,就要去整个修灵界中漫游,也许就能找到线索。
那人就告诉金宝珠一些其他地方的见闻,还拿出一壶酒请金宝珠喝,金宝珠也拿点心给他吃。
一来二往,金宝珠很快就和邻桌的男人熟稔起来,互相通报了姓名。那人是说自己姓秦,叫秦深。是秦国的宗亲旁枝,不过跟秦国皇族的血缘已经很远了。
秦国是一众以国度形式存在的势力中,最强大的一个。所以秦深在提到秦国的时候,有些微不可查的炫耀心理,像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一样,只是他并不自知。
此时,坐在一旁的白璧成看到说话投契的两个人,心中早就警铃大作了。
为了不惹金宝珠不快,他不能直接出言打断他们的谈话。秦深已经是灵王九段,也无法他随意用灵识暗算他。
所以白璧成只能在一边为金宝珠添水,夹点心,递手帕,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实则是在宣誓主权。
第二十六章
时间到了正午,北广场中间已经绑缚了数千名被捣毁丹田的犯人。
刘小蓝从刚才的悟道中醒来,站在窗前,往北广场的方向张望。由于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以刘小蓝灵者期的视力来看,北广场待行刑的犯人像蚂蚁一样渺小。
想要在一群蚂蚁中找出刘长林的身影,显然并非易事,可是刘小蓝依旧靠在窗沿仔细的奋力分辨着。
最后还是白璧成帮她找到了刘长林,对刘小蓝说,“从左数起,第三列的倒数第二个。”
除了刘小蓝,金宝珠也顺着白璧成所说的方向望去。她除了到金乌城的第一天,对刘长林匆匆一瞥,还没有认真仔细的看过这个人。
那是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他双手被反剪了绑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麻木的犹如行尸走肉,显然是已经认命了。
金宝珠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刘小蓝还倚在窗沿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想要将刘长林受死的过程全都刻在眼里。
秦深也站在窗口,打算看看这难得的奇景。
秦国这样的皇朝国度里,灵修和凡人混居,其实很容易看到杀头,但是像这次杀头的人数众多,规模巨大的情况,也是秦深第一次看到。何况按照金乌城先前的法令,对人最重的处罚不是杀头,而是发配去矿洞里挖灵晶,只是年限的长短不同而已。
见正头戏还没有开始,秦深对站在她身边的刘小蓝问道,“小姑娘,那些人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由于跟金宝珠相谈甚欢,秦深对跟金宝珠同桌的刘小蓝也没有见外的意思。
刘小蓝先前一直沉浸在顿悟的迷蒙状态中,对金宝珠和秦深的交谈过程见而不闻。所以当一个陌生的灵王突然对她问话的时候,本来专注盯着广场那边的刘小蓝心中一惊。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灵王的恐惧,刘小蓝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是有认识的人,是我的仇人。”
“那就好。要是你们想劫法场,我要是不帮忙,就显得不够朋友了。”秦深回过头对金宝珠说了一句玩笑话。
看到这里,刘小蓝才恍然秦深跟金宝珠认识,所以才跟她说话。既然是认识,刘小蓝就不在意了,继续往她的窗外看去。
“啊~”刘小蓝突然惊叫一声,就连被醋意淹没的白璧成都忍不住对她投去探究的目光。
秦深更是快人快语的率先说,“不会真的有人劫法场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就看到有一个明显是犯人模样的人踏着看客的头顶,往竹雨轩的这个方向飞掠而来。
有逃跑,就有人追。
可因为金乌城有禁空的阵法,所以不管是逃跑的人还是追逐的人都不能飞。
监斩的人是冯松明,为了避免再出现意外的情况,竟然没有等到事先宣布的正午时分,立即下令,将剩余的人杀掉。
刘小蓝恍惚间被那个逃跑的人吸引走了目光,等她转过神之后,却发现自己错过了刘长林被杀死的瞬间。呈现在她面前里的就只剩下的满目的尸体和被鲜血染透的北广场了。
这幅鲜血浸透的场景,仿佛就是这么多人挤到北广场来的理由,是他们在心里暗暗期待看到的画面。
三天前的那场纷乱带给金乌城中居民的恐慌,似乎都被这一地的鲜血洗清了。
那个不知用什么方法,保全了自己丹田的漏网之鱼还在逃,踩着围观者的肩膀往外跑。不是没有被踩了肩膀的灵修反手给他吃一记攻击灵诀,可惜那家伙比鳝鱼还滑溜,所有攻击他的灵诀都没能命中目标。
须臾之间,这个人就逃到了竹雨轩的楼下,而追他的人被远远的甩到到了后面。
此时这个人正好站在白璧成他们的正下方,所以当一只琉璃笔从他的丹田里飞出来的时候,就正好被白璧成他们一行人看得一清二楚。
当他拿出那只笔的时候,在场的两个人都为之变色。
白璧成和秦深显然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就像灵修中有职业劫匪一样,灵修中同样有职业小偷,这个人是整个修灵界最臭名昭著的小偷,富贵。
富贵专门盗取各大势力的重宝,得手之后,还会在原来写上富贵两个字。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就连容貌每次出现都会有变化,所以人们就用他写下的‘富贵’两个字当成他的名号。
还有他手上的那只琉璃笔,也是富贵的显著特征,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只要让他在地上画一个圈,就能让随意在修灵界中穿梭。
当然随意穿梭是不可能的,秘密只有富贵一个人知道,需要事先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画一个圈,当他再在另一个地方画圈的时候,他才可以在从后画的那个圈里回到上一个画圈的地方。要是真的能够在修灵界任意穿梭,那些大势力的宝库,岂不是早就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这次他也是倒霉,本来想混在进冯家趁火打劫,可还没等他捞着好东西,就被冯牧阳用阵法死死的压在了宝库的墙上,他当时动都动不了,画不出圈,自然也就无处可逃。
富贵这个从宝库里捉住的人,自然是不用质疑,就进入了被斩杀之列。由于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冯家的人连审讯他的步骤都直接省略了。
富贵一直在等待时机逃跑,直到即将行刑的当口,他看到人多杂乱,没有了阵法的压制,看管的人也因为犯人的丹田毁坏显得十分懈怠,才终于找到了逃跑的契机。
富贵看到追兵未至,也就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就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准备逃跑。
可是富贵自以为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知道他的头顶有一个人在认出他身份的瞬间,就从十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阔剑当头向他砍来。
白璧成和金宝珠看到飞跃而下的秦深,也是始料未及。
金宝珠是完全的不知所措,白璧成倒是有些猜测。所以只能由他对金宝珠解释道,“底下那个人是个惯偷,看这位秦道友的样子,可能是被偷过什么珍贵的东西。”
事实跟白璧成所说有些出入,但也**不离十。富贵盗宝可不管被偷的人是死是活,他有时候也盗墓。有一次他就成功偷了秦太/祖的随葬至宝河阴寒玉床,秦深的父亲是太/祖墓守将,秦皇没有抓到富贵,就让秦深的父亲自杀谢罪。
这其实才是秦深离开秦国四处云游的主要原因,他到没有一定要杀富贵报仇的想法,可如今迎头撞见,又岂能置之不理。
一剑下来,富贵在躲闪的当口,手中的灵力散掉,一个圆圈没有画完,他逃跑的通道自然没有打开。
稳定身形后,富贵转手就操纵一支飞刀与秦深缠斗起来。
因为后有追兵,富贵也只来得及恶狠狠的瞪了秦深一眼,就又开始画圈,城卫对的追兵也近在眼前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富贵的名还是恶名,他当然不会没有点手段。
同是灵王,富贵的那飞刀却围着秦深左冲右突,刀刀狠厉,秦深一时之间只顾得上闪避,无法腾出手来阻止富贵逃跑。
看着笔下的圆圈即将完满,富贵心里已经开始放松警惕,一把低级灵剑直直的飞来,一剑就将那个圆圈之间流转的灵气截断了,这次出手的人是白璧成。
白璧成当然没有好心帮助秦深的意思,他只是对富贵的琉璃笔感兴趣。抢一个惯偷的东西,白璧成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所以跟白璧成的灵剑一同到达的还有白璧成的灵识,强势的钻入了富贵的识海,想要直接绞杀他的灵魂。
只是白璧成向来无往不利的灵识,这次却受到了阻碍,富贵的识海中银色的灵光一闪,白璧成的灵识便被排斥出了富贵的脑海。
很显然,富贵的识海里有一件可以防御灵识攻击的宝物。
这一击之下,白璧成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富贵也受到了冲击,他在一瞬间的时间里失去了意识。
这段时间非常短暂,可白璧成却不是那种能容忍好机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过的人,抬手一捞,就将那支琉璃笔抓到了手里。
富贵恢复意识的时候,琉璃笔就已经在白璧成的手里了。
白璧成看到手中的笔,跟对面的富贵一样惊愕,因为将琉璃笔捏在手里,白璧成才发现,这支笔居然不需要认主,是那种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异宝。
白璧成之所以敢于直接抢夺富贵的宝物,本来是仗着自己的灵识强大,可以直接抹去富贵留在上面认主的痕迹。
现在看来,好像连抹除痕迹的步骤都能省去,那白璧成就高兴的笑纳了。
富贵召回自己的飞刀,想要杀了这个偷袭他的人,可是白璧成的灵识先一步凝成一个手掌,将富贵一巴掌扇了出去。
这下富贵知道白璧成并不是他可以随手杀死的普通灵将,又看到追击而来的城卫近在眼前,计上心头,他对着身后的城卫喊道,“他手里是富贵的琉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