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睿双手插进裤兜，随着她的步伐，回到厅，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再开口。
    直到聂尹蕊走至卧室门口，转过身道：“夏天什么时候过来？”
    沐子睿眸光蓦地一沉，这是变相的赶他？他正欲出言自嘲，突兀的被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他掏出手机。
    闪速的屏幕上，备注毫无掩饰，他抬眸正好对上聂尹蕊的眸光，下一秒，她别开脸，看向别处。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立马窜出，十分焦急：“先生，夏小姐的曾经受伤的那只脚被开水烫了。”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赶紧送医院，我马上就过去。”沐子睿声音带着低吼，明显的发怒，毫不遮掩。
    沐子睿掐断电话，抬头是正好看见，正关上的房门，聂尹蕊平静的声音响起：“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
    沐子睿上前一步，唇瓣张启，却未发出声音，忽的，他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大跨步向门外走去。
    关门声，久响不去。
    聂尹蕊倚在门上，她并没有开灯，黑暗裁剪不出她的眸光，这样便能隐藏情绪。
    不是说头疼吗？不是说不能开车吗？
    她自嘲一笑，眼泪滑落，在漆黑的夜里依旧晶莹。
    沐子睿刚踏出门，便看见倚在门边的许承至，眸光蓦地森寒，阴测测的扫过，周围温度骤降。
    “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承至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不是确定你走没走，现在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
    说完，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沐子睿手握成拳，转身向电梯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拨号而出，“将许三少现居地址透露给许家。”
    房间里
    聂尹蕊还是伸手，按下身旁的开关，眼前嚯的一亮，脸上泪痕还在，她脱掉拖鞋，踩在毛毯上。
    这样才是脚踏实地，她还有正事要做。
    聂尹蕊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当滑动频幕的手停下，她又开始犹豫，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
    半响，她还是决定以短信打前锋，手指轻敲键盘，想了很多措辞，最终只发出两个字：“在吗？”
    没过一会儿，她便收到回复，滑开：“随时待命。”
    聂尹蕊看着频幕，五味陈杂，久久没有动作，这是他俩曾经，最常用的开口模式，几乎成了一种默契。
    或许是她太久没有回复，手机一震，一条短信再度发来：“还没睡？”
    聂尹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手指飞舞：“孩子是无辜的，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善良的。”敲完，发出。
    她死死盯着屏幕，良久，波澜不起，如同曾经，她也常常这样等待他的回复。
    只是心情孑然不同，她将手机扔进床上，向浴室走去，她需要洗尽一身疲惫，或许她得给他打个电话。
    沐子睿戴上蓝牙耳机，转动车钥匙，一脚踩下油门，“你们去的哪家医院？”
    却听得电话那端，声音唯诺：“我……我们……在家，夏小姐她不肯去医院。”
    沐子睿自是知道夏欣然的脾气，并未将怒气发到佣人的身上，“你先给她做初步处理，我很快到。”
    说完，他一把扯掉蓝牙，重重摔在一旁，踩着油门的脚，一踏到底，车如离弦的箭，忽闪而过，只留下引擎的声音。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的脚一定不能出事，他好不容易找到能治愈的希望。
    小区门口。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隐于黑夜，相同的色系，很难使人注意，直到兰博基尼的驶出，车里的灯忽的明亮。
    车里，橘黄色的光晕洒下，晕染出菱角分明的轮廓，却未能柔和五官，暖气不断溢出，车窗还是开着。
    蓝卫风从储物格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衔在嘴边，却翻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找不到打火机。
    他这才想起，打火机已经被他扔了。
    只因他知道，聂尹蕊对烟是反感的，甚至在他们抽烟时，她会捂着嘴低低咳嗽。
    蓝卫风将烟随手扔回储物格，并没有塞进烟盒里，随即拉开车门而下，冬夜室外，真不是一般的冷，他将大衣领翻起。
    站在车边，抬头望去，他注视的那个房间，灯依旧亮着，将他墨黑的眸子，映出一点明亮。
    良久，蓝卫风这才重新回到车里，发动离开。
    聂尹蕊推开浴室门，一身丝薄睡裙，紧贴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虽然不是完美身材，但也算凹凸有致。
    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向窗户走去，拉上窗帘，整个房间立马变的密闭，暖气在房间做着垂直循环。
    聂尹蕊走至床边，立马躺下，将头发撩起吊在床边，头搁在床沿上，看着天花板上镂空的灯罩。
    散去了焦距。
    两只手在床上任意的摸找，最终摸到那个冰凉，拿起置于眼前，焦距不断聚拢，短信已回。
    手指滑开，内容映入眼帘，“她去找你了？我……变了。”
    聂尹蕊眸光的焦距，整个的聚在了那个变字上，心像掠过一遍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无法言语。
    变？
    谁没变？
    人生就是一场奇遇记，千变万化。
    聂尹蕊再度打开键盘，“凌辰，这个世界瞬息万化，我们只是遵循着这一生存法则，变是正常的，我也变了。”
    她凝了几秒，继续敲道：“只要本质在，就好。”
    没过多久，短信回复：“本质不在，心在，这才是最大的可悲。孩子确实是无辜的，所以不该来承受这段孽缘。”
    孽缘？他是这样来看待那段感情？难怪张颜憔悴如此，她咬紧唇畔，可惜时光永远不会倒流。
    “我们见一面？”她轻敲而出。
    很快，短信再度回复：“好，现在你该睡觉了。”
    聂尹蕊看着手机右上角，时间显示00:32，她确实该睡觉了，“晚安。”他轻敲出，思索片刻，将晚字删去，只剩下了一个安字。
    按下发送键，将手机随手扔到一旁，闭上双眼。
    别墅区
    沐子睿一只手拔掉钥匙，一只手推开车门，行色匆匆的朝别墅走去，他并没有钥匙，而是直接按下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沐子睿推开佣人，直径朝楼上走去，甚至没有换鞋，亦没有脱下外套，“她怎么样了？”
    佣人在身后，眼神带着闪烁，喏喏的低垂下头。
    沐子睿快步的上到二楼，直径奔向房间，推开房门，夏欣然坐在轮椅上，正对着落地窗，窗外已没了斑驳的树影，却在路灯下明亮一片。
    “下雪了。”他刚迈进步伐，便听得夏欣然清婉的声音。
    沐子睿上前，夏欣然的腿上搭在毛毯，他看不见伤势，他缓缓蹲下，“腿怎么样？”
    沐子睿说着，伸手去揭毛毯，手却被夏欣然握住，“沐沐，你看，外面下雪了，雪花是六角的，很漂亮。”
    沐子睿楞了片刻道：“我先看看你的伤势，一会儿再看雪花。”
    夏欣然轻笑一声，缓缓松开了手，他顺势掀开了毛毯，托起她的脚，并没有烫伤的痕迹，沐子睿缓缓抬眼。
    映入眼帘的，确是夏欣然脸颊上的两行泪，她唇角依旧上扬着，并未看他，而是盯着窗外。
    “你说一回来就来看我，可是你忘了，所以我撒谎了。”
    沐子睿放下她的脚，将毛毯重新盖上，低垂的眼睑下，眸子晦暗，“对不起。”
    夏欣然摇了摇头，起身，向窗户走去，“我以为你会怪我撒谎，把你骗回来，不过，沐沐，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沐子睿起身，漆黑的眸子，如着黑夜一眼静谧，却又如漩涡般，藏起无数秘密，他向她走去。
    刚走至夏欣然的身后，夏欣然一个转身，他触不及防的被她抱住。
    “沐沐，你不用那么费尽心力的给我找医生，我不回舞台也没关系的，只要身边有你，我就会很幸福。”
    她当初做那么多，不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呆在他身边吗？
    沐子睿背脊一凛，抬手轻揉夏欣然的发顶：“傻瓜，那可是你的梦想，你的灵魂是属于舞台的。”
    沐子睿说着顿住，轻推开夏欣然，双手握着她的手臂，四目相对间，他轻声柔道：“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医生，他看了你的病历，他说能治好。”
    夏欣然挥开沐子睿的手，扬声长笑，眼泪却无声流淌，“沐沐，你就那么想把我推开吗？”
    沐子睿眸子一震，唇瓣紧抿，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夏欣然。
    “沐沐，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腿治好，然后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你爱上她了对吗？”
    沐子睿无声的沉默，像一把利爪紧紧抓着夏欣然的心，她的整张脸变的惨白，褪尽了血色。
    “我不会治这腿的，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夏欣然说着，慢慢笑开，只是笑声透尽苍凉。
    突然的，她止住了笑，抹掉眼泪，一把抓住沐子睿的手，“沐沐，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们一直都是相爱的，分开的这几年，我们都心挂着彼此。”
    “蓝和那个女人不是都说，你娶她也是为了我，你是对她内疚，对吗？那是内疚，沐沐，那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