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芒散尽，她倒吸了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银发女巫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站立的位置上，只剩下一把模样奇特的利刃，静静伫立于雪地之中。
    第七百三十章 来自群山的消息
    “这就是……你的能力？”温蒂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她听不见的。”安妮开口道，“变成武器后，断剑会失去与外界交流的能力。只有当你握住她时，她才能通过你的五官来感知这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吗？温蒂犹豫了下，上前伸手轻轻握住剑柄——刹那间，她的脑海中犹如多了一份意识，剑刃在这一刻与她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不仅如此，温蒂还感到自己的视力和听觉都敏锐了许多，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这是……”
    “共生。”脑海里响起了断剑的声音，“当你拿起我时，我所拥有的一切便会附加到你的身上。”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似乎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惜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力气有限，即使和你叠加在一起，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原来自己感到力量充盈的原因，是因为继承了断剑的能力么。
    温蒂举起武器，仔细打量了一番——剑柄触感温热且柔软，就像是一件活物一般。剑刃的造型则有些怪异，长度不过一臂左右，细得却仿如一根手指，前扁后圆，与其说像剑，倒不如说是一根放大了的针。细看的话，还能瞧见剑身上细密排布的条纹，仿佛它是由无数根银色细丝绑扎而成。
    温蒂不由得联想起了断剑那头醒目的银发。
    “你能维持这个形态多久？”
    “如果不反复变化，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看来跟麦茜一样，她想，只有变化的瞬间才会消耗大量魔力。
    “麦茜？你是说那只硕大的鸽子吗？”
    温蒂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只要和断剑贴在一起，对方就能看到她心中所想的念头。这让她微微有些慌张，毕竟有一些事情她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你的心情有些浮动……这是什么，布带？”
    “没什么。”温蒂连忙将剑刃插回地里，望向安妮，“咳咳，任何人都能与断剑连为一体吗？”
    “理论上只要她愿意接受，普通人也能得到她的力量。”安妮点点头，“不过在那种状态下，她仅仅是一把格外坚硬的兵器罢了，只有握在女巫手中，她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女巫……手中？”
    “是。”安妮似乎看出了什么，平静地说道，“另外心意相通并不等于窥探意识，只要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想法上，断剑是察觉不到你的心绪的。”
    “我明白了。”温蒂平复了下心情，重新握住剑柄。
    “我刚才说错什么吗，抱……歉，我不会再随便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断剑急切的声音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
    “不，没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突然放下你，你看到的景象是怎样的？”
    “会变得一片漆黑，既没有声音也没有触觉，就像是飘浮在虚无中一般。”
    果然，这种瞬间失去一切感官的体验肯定不会太好受，想到这儿，温蒂尽可能放缓声音说道，“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放心，我不会再随便丢下你了。”
    断剑显得有些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嗯。”
    “对了，安妮说，只有女巫才能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
    “没错，若单以兵器形态战斗的话，磕碰多了我也会受伤。不过女巫可以通过注入魔力来提高剑刃的锋利程度与攻击范围，甚至不用碰到敌人，也能将其刺伤。”
    温蒂依言向断剑体内输入魔力，银色的剑身顿时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光，仿佛不断流转的薄雾一般。与此同时，她感到身体中的魔力水平正在快速下降，显然这种状态无法维持太久。
    在断剑的催促下，温蒂对准一棵橄榄树的枝丫快速挥下长剑，只见一道锋锐无比的气流从剑尖涌出，将枝丫瞬间切成两段。
    “这是……风？”她惊讶地问道。
    “注入的魔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持剑者的力量，原来你是名战斗女巫。”断剑稍显意外，“如果是安妮的话，就没法让能力离开剑刃。”
    “原来是这么回事。”温蒂不禁想到了安娜的黑火，如果以她的魔力全力一击，又会是怎样的场景？恐怕比起引动天雷的神意符印，其声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安娜始终是联盟最关键的女巫之一，又是陛下的心爱之人，基本没有什么可能亲赴战场。
    至于其余几名战斗女巫……她思索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得出合适的人选，干脆在断剑的名字后面也画上了一个圈。具体该由谁来配合断剑的能力，还是交给陛下去决定吧。
    ……
    当高亢悠扬的汽笛声从码头方向传来时，罗兰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一长两短，全船坞共鸣，这是军队整装出发的信号。
    完成作战准备后，第一军远征队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登船完毕，首批搭载士兵的水泥船将随着这声汽笛，正式启程离开无冬城，前往坠龙岭。
    在此之后，还有许多船只会担当起运送弹药和粮草的任务，直到新老士兵在坠龙岭完成集结后，收复极南境的战斗才会正式打响。
    不过，他总算是迈出了这一步。
    罗兰望了眼桌上密密麻麻的草图，那正是内燃机的设计图——作为全面取代蒸汽机的二代原动力机器，它对于工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从最初的活塞机和燃气轮机，到之后的喷气机，它几乎扛起了工业动力的大半个天空，直到电动机的横空出世，才撼动了它不可一世的霸主地位。
    毫无疑问，作为历史上最重要的机械大类之一，它将会在无冬城绽放出新的光辉。极南境的黑水则是这项计划极为关键的一环，若能从中提炼出燃油，接下来的发展自然水到渠成。如果不能，他就只能考虑用酒精来作为燃料了——即便技术上行得通，规模肯定也会受到不小的限制。
    就在这时，爱葛莎忽然敲门走进了房间。
    “陛下，塔其拉女巫那边有消息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初次接洽
    遗迹大殿中央，幻象仪器已经完全张开，魔力充盈其中，核心散发出阴冷的紫光。
    接下来只要发出指令，它就能将光幕投送到千里之外，这完全超越了女巫能力的界限，是神明直接赋予的力量。
    帕莎望了眼身后，所有肉瘤全部垂落至地表，神罚女巫们摆出了最严肃的神情并排而立，死去的混合种邪兽被刻意堆放在两边，淡蓝色的鲜血在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点点荧斑，显得阴森而恐怖。
    若是那群凡人，一定会被这幅地狱般的场景所震慑……吧？
    帕莎也不想这样——邪兽尸体腐烂后会留下黏糊糊的残骸，不仅难以清除，还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神罚女巫闻不到，但她能用触须感受到。四百年下来，这座大殿早已和她们的家园别无二致，谁会愿意把自家大厅弄得一团糟？但她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那就是菲丽丝遇到了危险，戒指不是由她来打碎的。
    倘若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那么就有必要营造出最恐怖的气氛，恐吓并威慑住那些对她不利的人。
    灰堡西境已靠近沃土平原入口，每年无疑都会遭受到迷途邪兽的侵袭。不管对菲丽丝下手的是女巫还是凡人，都应该能从身后堆积如山的混合种尸体上看出，她们绝对是不好惹的势力。
    只有让对方清楚的意识到塔其拉幸存者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才能给接下来的营救争取时间。
    “激活仪器吧。”赛琳说道，“不管如何，我们总得先探明菲丽丝的处境。”
    帕莎点了点主须，向仪器下达指令。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到身边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一道紫色的巨幅光幕将整个大殿笼罩其中，幻象仪器的另一端，出现了五彩魔石破碎时所在的场景。
    帕莎不由得一愣。
    那既不是阴暗的地牢，也不是荒僻的野外，而是一间明亮的大堂。
    大堂里窗明几净，中央摆放着一条铺有白布的长木桌，桌上还放着鲜花和茶杯，并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就像是刻意选在这个地方破坏魔石的一般。
    菲丽丝正在站在窗边，和另一名女巫聊着什么，见到光幕出现，她才转过头来，脸上显得颇为惊讶，“你们这是……怎么了？大殿被邪兽攻入了吗？”
    “呃……”帕莎一时语塞，她忽然觉得对方的处境似乎和自己设想得不太一样。菲丽丝不像是遭受了攻击或折磨，也不似身处险境，反倒容光焕发，居然比离别时更有精神了。细看了一番才发现，菲丽丝穿着的已不再是那套低俗而廉价的侍女衣物，而是一件精美的绒毛长袍，在华丽衣裳的衬托下，她的气色好过当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其他伙伴的反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竟无一人开口回答——还好变成肉瘤后看不到表情，不然气氛一定会非常尴尬。
    “邪兽最近的确发起了一次大规模进攻，不过你放心，魔力核心和神明遗物都安然无恙，大家也都一个不少。”作为见惯了大风大浪之人，帕莎第一个调整过来，“只是尸体太多，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而已。”
    “是……这样吗？”菲丽丝露出狐疑的神色。
    “当然，咳咳……”帕莎朝身后的神罚女巫们挥了挥触须，“好了，大家继续清理邪兽遗骸吧，争取在腐液粘住地板前把它们都丢出迷宫！”
    并排而立、神情肃穆的女巫脸色迅速垮了下来。
    “这么多尸体，全部搬完得到什么时候啊……”
    “光堆起来都花了一整天呢。”
    “我一点也不想碰这些黏糊糊的脏东西。”
    “没错，就算没有感觉，看起来也很恶心啊。”
    “别抱怨啦，难道你们想躺在尸骸里睡觉吗？”
    “要么全部丢进岩浆里好了，顶多被烟火熏一熏而已。”
    “只是‘而已’？你想让整个遗迹变成烟囱吗！”
    “噗……”菲丽丝身边的那名蓝发女巫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猜她们应该是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不测，才摆出这番架势打算恐吓一番谈判对象来着。”
    不知为何，帕莎只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你是……爱葛莎？”
    “什么？”赛琳惊讶道，“那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阶女巫？”
    “不可能，她不是随塔其拉一同殒落了吗？”
    “就算逃离了圣城，现在也已过去四百多年，她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众多意识纷纷响起，不单是寄居在肉瘤里的晋升者，就连那些神罚女巫也围拢过来。
    “她的确就是那位高阶天才。”菲丽丝证明道，“爱葛莎在迷藏森林的研究塔中遭遇魔鬼围攻之际，用多层冰棺将自己完全冻结，同时杀死了所有追踪之敌。直到女巫联盟发现石塔遗迹后，才将她解救出来。”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帕莎不免激动起来，一个振奋不已的想法从她心底涌出，既然菲丽丝没有陷入困境，又如此迅速地向灰堡女巫展示出身份，还偶遇了一名塔其拉晋升者，联系迷宫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难道这名高阶女巫，就是她们想要找到的天选之人？
    当这句话问出来后，菲丽丝露出了为难和迟疑的神色。
    她先是看了爱葛莎一眼，随后低声说道，“能让我和她们单独谈谈吗？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爱葛莎点点头，“等你谈好了，我再通知陛下。”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大厅。
    接着菲丽丝深吸了口气，重新望向帕莎，“我的确找到了魔石所示的天选者，但他却和我们计划里的人选有些不太一样。”
    等等，他？帕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便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一段近乎离奇的经历。
    女巫与凡人的亲密合作。
    击败教会的强大军队。
    威力无穷的火药武器。
    以及最不可思议的发现——天选之人，竟然是一名凡人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