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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梦呓

      这一晚朝歌睡的很不安稳,半睡半醒间,总是记忆起前世的那些腥风血雨。
    那样的冰凉和残酷,悲恸和纠缠,仿佛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眼前似的。朝歌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头也昏昏沉沉的,便又觉得经由月影纱隔下来的光亮也还是太刺眼了,朝歌撩开纱帐一角,扬声对守在寝殿外间的侍女吩咐道“将寝殿的烛火熄灭一半!”
    寝殿外间的隔扇下面放置了一张小榻,轮值守夜的侍女便是睡在那儿。既不会打扰到主子的睡意,在主子有事召唤时也能立即侍候。
    原本按照王宫里积年的规矩,寝殿里是要有两个侍女守夜的,一个守在寝殿内的床榻旁边,打了地铺近距离守着,便于随时照料,一个守在寝殿外间,便于看护门庭,如有异动就能立即禀报主子。
    清欢殿里以前也是这样安排的。在朝歌刚重生后的那几日,整日整夜地头痛昏沉不安稳,那时身边的侍女也还未肃清,朝歌生怕自己梦呓中说漏了什么,便索性改了这个规矩,只留了一个外间守值的侍女。
    已是下半夜,是香芷守在外间,倚在小榻上睡着,她向来睡眠浅,听见朝歌传唤一声便醒了,立时应了一声,起身去熄灭寝殿的烛火。
    烛火一盏一盏地熄灭,寝殿里的光亮也渐渐暗淡下来,朝歌睁着眼睛看着帐子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蝶戏花纹样,还是无法入睡。
    香芷轻声问道“殿下是睡不着么,可要燃上助眠的安息香?”
    “不必了,你且退下吧。”是有些哑哑的声音。
    殿下这是……有心事吧。
    想起前几日的诸多事情,香芷心中叹息,不敢再问,应了声是便悄然退去了寝殿外间。
    朝歌躺在床榻上面,不知为何,突然记忆起母后的模样来。
    父王与母后鹣鲽情深,恩爱了十数年,母后先后抚育了三子一女。三殿下年岁尚轻,还未大展才能,大殿下和二殿下已然长成,是王族的栋梁之才,朝歌公主是最小的女儿,更是备受宠爱。
    有王上的恩情,子女俱贵,母后的王后位置十分稳固的,她是大秦最尊贵的女人,这一生本该是荣华尊享、慈孝天伦的福章。
    但母后却在生下朝歌一年后,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病势汹汹,群医束手无策,多少药材仙丹吃下去都不能见效。
    父王甚至还颁布了一张奖赏两个郡城的寻医令,只要能救回王后性命,便允诺可做大秦两个郡城的异姓之王。
    但是最终还是药石无医。
    朝歌默默地想,父王对她的千般宠爱,任她予取予求,其中也是因为延续了父王对母后的深情和不舍吧。
    朝歌的床头系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绣着狮子滚绣球纹样的桃心荷包,掺了金银丝的绣线光彩熠熠,绣着的幼狮披挂五彩绒装,憨态可掬地滚地嬉戏,活灵活现。
    荷包里面装着一枚光华闪烁的核桃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是父王赏的,有“掌珠”之意,荷包是母后亲手绣的,在朝歌满月那日,由父王和母后一起亲手将荷包系在了她的襁褓上。
    母后仙逝的时候朝歌还太小,对于母后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在父王的书房里,见过他亲手为母后绘画的一幅丹青。
    不是像其他后宫嫔妃偏爱的按品大妆正襟危坐的描相图,而是温和婉约的家常模样。
    画卷上的女子身着一件银红色地织金水藻纹的斓裙,笼了一袭墨黑色的貂皮大氅,领间的风毛出的柔软丰茂,领结上系了五蝠滚东珠的绦子。
    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红色绣白鸟朝凤图纹的婴儿襁褓,轻柔地将脸颊贴近襁褓,精致的眉眼浅笑嫣然地看着怀中的婴儿,十分的温柔。
    那时候的朝歌刚刚满月,这时间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被捧至她面前。
    那时候的母后,身子还没有败……
    朝歌觉得鼻子酸酸的,有湿润的感觉在眼睛里氤氲着。
    她经常听到父王和三位哥哥提起母后的事情,大哥和二哥是母后抚育长大,三哥哥年长她几岁,对母后的模样自是清晰的多。
    那样明媚耀眼,又温柔善良的女子,那样轻言细语、浅笑嫣然的模样,如果还在世,该有多好……
    朝歌手心仔细抚摸着那枚桃心荷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好像在梦里,她就能亲生感受到,那个襁褓婴儿被抱在怀里的感觉,轻轻地拍着,轻轻地哄着,轻轻地摇着。
    那样的温暖、甜蜜,有浓郁的化不开的宠溺和慈爱。
    无关王权,无关朝政,更无关天下变化,只是一个母亲对待女儿最纯真的希冀。
    愿她能清雅恬适地承欢膝下,纵享父慈母爱的关怀宠爱,平和顺遂地度过一生。
    外面起了风,夏夜的风呼啸着拍打着寝殿的四喜梅花窗柩,殿内的烛火被风对的胡乱摇曳,不时有灯花噼啪作响。
    香芷担心扰了朝歌的睡眠,起了身轻手轻脚地去关寝殿的窗柩,经过寝殿的隔扇帘时,听到殿内静悄悄的,灯烛也昏暗,没有再听到朝歌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声响了。
    想必,是已经睡着了吧。
    香芷看看外面的月色,已经丑时一刻了。她关了窗柩,回到小塌上依靠上打瞌睡。
    寝殿内,杏色的月影纱帐子垂在光滑的砖石地面上,烛火的光亮也隐隐约约,朝歌蜷缩着身子窝在床榻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桃心荷包。
    她像是已经睡熟了,纤长的睫羽下尤有泪痕,眉心微微地皱着,脸颊在纱帐和烛火的映衬下有种惊艳入骨的魅色。
    朝歌微微呢喃着,像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一般微弱,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无意识的翕动。
    只有距离得很近了,才能听清那声呢喃,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十分委屈的“母后……”
    夜色渐浓郁,寝殿内满室香暖,室外夜风呼啸,芳草萋萋。
    月亮隐藏着厚厚的云朵里面时隐时现,深蓝色的夜幕笼罩整片大地。
    再等不多时,夜幕就要褪去,天际就要泛起鱼肚白了。
    这一夜,就要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