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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

      既能做胭脂,又能染布。如今市面上红蓝花制成的染料真是有多少卖多少!
    红溪庄园虽然也有种植粮食,但规模很小,大概就是足够庄内人自己吃的样子。其他的都被用来种植经济作物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红蓝花。另外庄内的作坊也是以加工这些经济作物为主…因为加工红蓝花做成染料的关系,庄内一条溪流流到外面的时候都微微泛着红色,所以被外人传之为‘红溪’。
    红溪庄园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陈嫣在栌山庄园有些呆不住了,别的地方不跑,偏偏跑到红溪庄园这边来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最重要的,她其实还是有些宅,当初在外面跑了一年并没有让她就此喜欢上到处乱跑。所以即使暂离栌山,她也不想舟车劳顿,只想找个好山好水、风景秀丽,又不太远的地方呆着。
    红溪庄园在琅玡郡,离不夜县所在的东莱郡并不远,一路上过来也容易。而且她住在红溪庄园内,算是换个地方宅着了,这也蛮好的。
    另外,也是因为她想在红溪庄园周边推广一下养猪养鸡什么的。
    嗯,就是养猪养鸡。
    如果可以,陈嫣倒是很想尝试一下在这个时代兴建养猪场、养鸡场,然而这很难办啊。大型的养猪场养鸡场对卫生、疾病防控之类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特别是养猪场…如果说养鸡场还可以试试看,养猪场就真的没必要试了。
    所以她转变了思路,转而搞起了游击战术,即所谓‘化整为零’。让小猪、小鸡什么的都去到老百姓家里,一家一户替她养猪养鸡。
    简而言之,就是农户从她这里购买小猪仔、小鸡仔,签订合约,等到小猪仔、小鸡仔长大之后就卖给她。这个卖价是提前商量好的,用的就是一个不高不低的保护价,这样农户虽然吃不到市场繁荣时的红利,也不会因为市场情况不好而亏本。
    对于本身没有什么抗风险能力的农户来说,这反而更好。
    陈嫣当然不是没事做了,搞起这样繁琐、利润又不高的‘小生意’。其实这也只是试验阶段而已,一旦试验结果很好,这是很有可能进行大规模进行推广的。规模小的时候这是小生意,可规模大了呢?
    别看不起养猪养鸡,真的掐住大宗肉食供应,那也是很厉害了!
    第一个试点是在不夜县,因为有栌山庄园先做起来,周围的农户也跟进的比较顺利。借鉴到这一点,所以接下来也想从庄园入手…陈嫣倒是有几个庄园,每个庄园的主要产业也不太一样…不过从距离远近等条件考虑,最终陈嫣还是选择了红溪庄园作为第二个试点。
    这个举措在不夜县是做得很好的,她希望在东莞县也一样——呃,确实就叫这个名字,红溪庄园就在东莞县内,清和她的丈夫也住在这里。她没有想到公元前的西汉,山东地面上也有一个东莞,说实在的,还挺意外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印象特别深刻。
    第220章 淇奥(3)
    女为悦己者容, 特别是年轻女郎,哪有不爱美的。
    阿梅端着盥洗用的脸盆走进下房时见到的就是阿珠对镜梳妆, 其实也没什么可折腾的,左右做婢女的不能打扮地太过——符不符合身份先不说, 问题是打扮地太过了,自家公子反而会不喜。
    阿珠绾了一个螺髻,手上拿着两根发钗, 都是铜钗脚,不过一个钗头是白玉雕刻成的荷花, 另一个钗头是金子打的鸾鸟。转头问阿梅:“姐姐觉得这两支哪一支好?”
    阿梅指了指白玉荷花的:“这支,白玉淡雅…”
    阿珠点了点头,立刻将白玉荷花钗簪到了发髻旁。只不过发钗好选, 其他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铜镜前除了饰品还有胭脂妆粉一类,阿珠既想装饰自己,引起公子注意, 又怕此举反而惹得公子不喜。
    想了想, 她先薄薄地敷了一层妆粉, 然后画眉、描唇、点腮…虽然是化了妆,但比之时下的妆容, 可以说是十分清淡了,这就和后世女子的心机妆差不多的含义,看似没有化妆, 其实是化了妆的。
    在描唇的时候阿珠格外犹豫, 最终还是拿了最新买的那盒胭脂。这是红蓝花提炼出的颜色。如今在齐地正流行呢!年轻女郎都爱的。阿珠也爱, 这颜色红的多艳丽啊!然而她过去一直没用,就是担心公子不喜。
    轻轻地抿了抿,并没有描出整个唇形,只是染出了一个小小嘴唇。
    阿梅和阿珠是同一时间安排在公子身边服侍的,但她年长一岁,且生性稳重。对于自家这位公子,也算是了解多一些。
    自家公子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复圣颜子十世孙,世代传承于琅玡临沂。
    颜子当年便是孔子三千门徒中最受器重的,因为孔子的推崇,虽然英年早逝,也得了‘复圣’之名。传承至今,颜氏已经是儒门之中一等一的名门了!纵使齐鲁之地人文荟萃,孔孟之乡皆在,颜氏子弟依旧声名卓著。
    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又是谨尊礼仪教化的儒家名门,自然不同寻常!
    而众人公认的,颜氏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便是当今颜氏家主颜产嫡长子颜异——也就是她家公子。
    公子从小早慧,别的稚儿只知哭闹时,公子已经行止端正、无可挑剔了!稍稍成长,公子便在家学中开蒙,学业之道领先同辈。待到家学课程毕,公子又在齐地四处拜师、游学…
    自家公子学问、人品、风姿无一不好,甚至不像其他世家子一般,总是眼高手低,非高官厚禄不受。而是脚踏实地,从最低微的济南一亭长做起…若是公子有意于投身官场,察举孝廉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察举孝廉之后怎么也不可能是这等低微官职。
    只能说这就是自家公子了,想的并不是高官厚禄、威风八面,想的是替小民谋福祉!立意要从微末小吏做起,洞察民生,免得成了那些不通民情的‘肉食者’。
    只是自家公子千好万好,却有一样不好,那便是自小身体孱弱,险些夭折。有异人批命,说公子命弱,不宜早娶,免得被女主压了命数,更易早逝。为了这个,自家公子如今二十五了,却始终未有娶亲!
    阿梅心中其实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这是自家公子身上唯一不好的地方了,只希望公子身体康健。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暗自窃喜。公子不宜早娶,但身边不能没有贴心人,夫人这才送了她与阿珠来公子身边。
    她二人虽然也是婢女,却是夫人精心调教的,既知道规矩进退,也不至于呆板无聊。生的清秀整齐,但又不至于迷惑公子…总之就是为了在公子娶妻前陪伴公子,免得公子不知事,或者年纪既长,被不知来历的女子勾了去。
    阿梅心觉夫人这担忧是白来了,以公子之心性,即使是巫山神女亲至,也是坐怀不乱的!至于另一个目的么…她和阿珠在公子身边服侍两年了,竟真的被公子当成了普通婢女对待,丝毫没有逾矩的意思,这…
    一开始阿梅还有些防备阿珠——少女怀春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是对着自家公子这般的君子。阿珠比起她来说活泼娇俏不少,似是更得世上男子喜爱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她自是天然生出了介怀之心,只是她心思重,一般看不出来罢了。
    而如今,她已经丝毫不防备阿珠了。应该说,阿珠真能得公子喜爱,她还会高兴。因为这至少说明公子是想着这事儿得…既然阿珠能得公子青眼,她自然也就有机会。不若如今,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手脚利落地盥洗梳妆完毕,趁着天色还早,两人去廊下候着。
    自家公子并不是那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公子做派,平日能自己动手做的也就顺手做了,两人倒也不必此后穿衣洗脸什么的,只是准备好盥洗用具就是了。
    “公子…?”正在梳头结发的阿梅低声询问,她手边摆了好几顶头冠。
    颜异低着头,余光看了一眼,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一排头冠中一顶玄色小冠。
    阿梅将小冠扣在公子的发髻上,又抚平了公子衣领上的褶皱。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室内简直落针可闻。
    这并不是因为颜异规矩重,单纯就是他喜欢安静,不爱说话而已。从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言语不见得能表达心声,反而会增添许多烦恼。
    早晨洗漱穿戴完毕之后,颜异便在院中借天光读书,这是他的早课。早课结束在饔食时,阿珠送上的饔食很简单,都是时令菜蔬。虽然简单,却不能说简陋…阿珠阿梅厨艺都很好,比大家养室厨人也不差,简单的菜蔬看上去也很好。
    颜异用饭时规矩很好,机会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大概七八分饱后,眉眼低垂着放下食匕、箸:“可以了。”
    两婢都是极了解他的,立刻端走了食物,然后自己去厨房吃自己那份饔食。
    一般这个时候就是颜异的‘上班’时间了,他如今已是东莞县县令,县令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不同于后世,县令被称为芝麻绿豆官,在此时县令是很重要的地方官,在这个官职上做的好了,入中枢,又或者往上走成为郡守,都不是难事!
    县令下辖万户生民,事务可不少!
    但今日不同,本县豪强在乡里设宴,不只是招待他,县里有地位的人都去。颜异知道,这是为之前修渠引起的争执找个台阶下——因为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定下修渠的事宜,颜异也没有拒绝。
    车马早就备好了,等阿珠阿梅吃完饭,颜异便带着婢女、僮仆往设宴之地去。
    设宴之地名为‘华亭’,华者,花也,说得就是此地天然便有漫山遍野的山花,待到春夏之际,野趣非常,颇有客观之处。于是有地方乡绅在此处建了一座亭阁用以赏景,名曰‘华亭’。
    另外此地有一山溪,是本地重要河流术水的分支,蜿蜒绕过华亭,被称之为‘花溪’。
    今日也是天公作美,天气清和、春风吹拂,虽然阳光明媚,却不至于让人觉得炎热。沿着花溪设宴,临水饮酒祝贺,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颜异到达华亭的时候立刻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毕竟今天这场欢宴很大程度上就是本地豪强向他低头了,说他是主角也不为过。
    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了。颜异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履亭长的年轻人了,从微末小吏做起,这让他对地方事务、人情等事上有了足够的认识。很多事情如果不喜欢…做出淡色就够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事,现在才刚刚开宴,按照正常的流程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就上正头戏。怎么也得互相吹捧、推杯换盏、玩乐一番,然后才说到主题吧?
    所以也就是听这些人说些溢美之词,什么‘年少有为’‘风姿特秀’‘龙章凤姿’‘老成持重’云云。
    也不知是不知道如何回应,还是根本不想回应,颜异只是听着。
    换成别人,其他人恐怕就要有各种猜测了,但因为是颜异,这些和他打过交道的本县豪强心如止水——都知道的,他们这位县尊大人最是寡言,也不太善于与人交际,这种表现才是正常的。
    众人心中也有感叹,这要是换成一般人这样,哪还能当官啊!只能说这位县尊大人一则有家世,二则有能力,这才能顺风顺水…估计这一回修渠事毕,又有升迁了!就是不知道是补了一个地方官,还是入中枢。
    再一看县尊眉目清淡,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宴中歌舞弹唱的伶人——众人最后一点儿不快都不见了。
    除了家世和能力,他们这位县尊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个好长相!
    不得不说,从古至今、不论男女,生来一副好相貌,这绝对是非常有利的。对着好看的人,原来十分怒气也得减去一半不可!和现代人想的古人含蓄不同,在颜控这几件事上古人做的比现代人还要洒脱、还要等级分明!
    现代人虽然颜控,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人人平等、一视同仁的样子。就比如单位上班,老板会喜欢长得好看的员工一点点,但也不可能把颜值作为升迁的硬指标吧?
    但在古代,人家就这么做了!风姿仪容本来就是官员考察项目之一。这方面不达标,连官都当不了!
    不只是官方!老百姓也很吃这一套!长得好看的官员,他们天然就要多信赖崇拜几分。若问他们的想法,那也是很朴素的——这一定是个好人贤者啊!如果不是,他/她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和古人是没办法解释基因、长相之间的关系的,按照时下的思考方式,老百姓的想法绝对是堪比政治正确一样的存在!
    在这种环境下,每个人都颜控地理所当然、不加掩饰。
    颜异有谦谦君子之姿,如同松柏长青,让人见到就觉得如沐春风,多说一句话也是欢喜。就算其他人一开始还介意他的所作所为,让大家有些下不来台,这个时候也消气了。
    再加上之后商量修渠的事情格外顺利,颜异准备充足,方案拿出来一看就知道是用心了的,对每个人如何说不好,但对东莞县是有着大好处的!所有人的心又平了平,看颜异这县令更加顺眼。
    一时之间华亭欢宴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气氛。
    面对这种气氛,众人纷纷来敬酒…颜异并不是好酒之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本就有悖官场常态,若是在别处还学不会妥协,就太过了。所以凡是敬酒者,他都承情。
    见颜异并不推辞,饮酒也痛快,大家都高兴了——县尊大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嘛!
    于是有人便大着胆子推了推身边的美貌伶人:“去,且为县尊斟酒!”
    乡野地方,其实少见美人,不过到底是豪强人家,自家后院女子总还有可观的。
    伶人应了,身姿袅娜地跪坐在颜异身边斟酒…伶人心中其实也是满心欢喜。她们这等人,被豢养在豪强后院,日常来往者除了主家及主家宾客,就是府中奴仆、管事之流了。
    并不曾见过如此如玉君子,一时之间甚至于目眩神迷,心中暗暗心许。
    酒斟满,颜异目光清正,眼睫掩去了心中真实想法,端起了酒杯,不发一言,缓缓饮尽。
    欢宴中的表演还在继续,甚至因为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比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颜异身后侍奉的婢女阿梅阿珠已经满心不快了——她们最清楚不过的,她们家公子最不喜他人触碰,平日她们侍奉时都有些不适应,更何况是陌生女子了。她们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那斟酒的伶人暗中拉扯公子的袖子哩!
    在她们心中公子是仙人一般,这等伶人之流实在污糟的,哪能如此接近!
    然而现在这等场合,她们也不能站出来说话。
    伶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到了身后两个婢女眼中,不过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是不在意的。似她这般的伶人,又不是那等养在深闺的小女郎,平日里不是修炼才艺,就是与男子厮混,这种事情上早就没有了一般女子的礼义廉耻。
    时人常着宽袍大袖,这样宽大的衣裳遮蔽下想要做什么就很容易了。
    借着斟酒的机会,扯扯袖子而已,约等于一种暗示。若是男子有意,必然会有所反应。
    颜异的手顿了顿,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餐。此时的酒水没那么容易醉人,但光喝酒不吃东西也是不行的。
    待到欢宴完毕,不论伶人怎么暗示,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此次欢宴的主人已经半醉,送他的时候便道:“听闻县尊大人尚无内眷?…在下家中倒有几个小婢,生的勉强入眼,方才也有歌舞的,县尊若是不嫌弃,便带回去罢!”
    说着便有两名美貌女子出来,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很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听到自己要被送人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这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时下贵族家中的婢妾如同物品,当作礼物送出是常态。
    两女心中甚至暗暗欢喜,她们曾听说过,县中的县令大人出身不凡,年纪轻轻就是县令,将来定是一等一的达官贵人。今日又见了县令大人真人,相比起自家年过半百的家主,又或者其他平日所见男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同样都是做婢妾,她们也愿意选一个好些的男主人啊!
    与之相反的就是之前斟酒的伶人,心里气的牙痒痒!明明自己才是最先接触到县尊大人的,最后却被这两个贱人抢去了机会!比起自己,她们难道更好?
    颜异目光并没有在两名美婢身上经过,他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静静站着,也不说过。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
    似乎是觉得这样干脆拒绝有些伤人,又补道:“多谢邹公美意。”
    说实话,主动送美人还没有送出去,是有点儿尴尬,想的多一些的甚至会多心:难道这是对方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不给面子?
    但没办法,县尊冷淡、不善交际的人设立的太成功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他再如此行事就会让人有一种‘正常’的感觉。再加上他还长的那么好看…当然是原谅他惹…
    坐上马车离开,阿珠忍不住抱怨道:“这乡野地方就是行事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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