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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相倚相疑

      孱弱少年要给杨青峰梳头,杨青峰心中一怔,心思孱弱少年眼看是一个纨绔公子哥,身出非官即贾大户之家,怎地忽地想起要给我梳头?即便是心中再是对我感恩,他一介公子哥,也不能行此下人之事。心中疑惑,忙道“不用,我自己捋一捋就可以了,你去外面雇一驾马车,明日好用。”
    孱弱少年忙道“我已叫人去了。”也不待杨青峰答应,便给杨青峰梳起头来。
    杨青峰心中虽极是不愿,却也只能由了他。
    孱弱少年小心翼翼将杨青峰的头发一丝一丝的梳好聚起,却在头顶结一个髻,再拿一个丝巾给他罩在头上,竟是与杨青峰先前放浪粗旷之形大是不同。孱弱少年对了镜中端详,只觉杨青峰俊秀之中不乏硬朗,坦荡平静之面又隐冲天豪情,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汉,不知为何,竟自面上涌上一层绯红,不觉脱口而出道“青峰哥,以后我天天都给你梳头吧。”
    杨青峰心内一惊,忙道“如此怎可?你一个富家公子,本是要人侍候于你,却怎能让你服侍于我?待寻到那千年人参,治好了你的伤,你回你的府上,我回我的武当,咱们便自分开。”
    却听孱弱少年说道“青峰哥,你武艺高强,仗义行侠江湖,又如此重情,便连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护着我,对我是实实在在真心真意,我……,我便一辈子跟着你,服侍你,我都愿意。”
    杨青峰一阵苦笑,说道“武艺高强?让人一剑透胸,差一点便丢了性命。”杨青峰心知那日虽是为救孱弱少年如此,但若论真实武功,自己亦不是那刘宗敏的对手。忽地又想起了李岩,自己的这位不曾结拜的兄弟大哥,此次如若不是他顾念兄弟情意,此时自己和孱弱少年只怕早已身死无存,自己和他,虽是没有结拜,如今情真意切的兄弟之情却是实实在在。又见孱弱少年这几日不顾自身之伤,尽心竭力护侍自己,这一份情也是至真至诚,想到此处,对孱弱少年说道“咱俩结拜为兄弟吧,以后即便各自身走他方,也可心灵相照,就像我与我李大哥一样。”
    不曾想杨青峰话语出口,孱弱少年却是犹豫不决,想了许久,依是连连摇头,见杨青峰疑惑不解,忙道“青峰哥身出武当名门,一身豪侠义情让人心敬不已,但如若与青峰哥结为兄弟,我实是心中惭愧,杨大哥待我实如亲兄弟一般,便连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我周全,我心中感激,情不自禁叫你做青峰哥,如若青峰哥不弃,我自甘身为下人,一生服侍青峰哥也可。”
    杨青峰本是诚心诚意,见孱弱少年如此,说话颠三倒四,无意与自己结交,却又叫自己做青峰哥,也不知他心中在做何之想,大觉无趣,心思早些治好了他的伤,便即各自分开,彼此以后再无关系。
    心中打定了主意,杨青峰虽觉不困,也自将双眼闭了养精蓄神,孱弱少年几次欲与他说话,又不好开口,到了天黑,屋里燃起蜡烛,杨青峰也不客气,叫孱弱少年拿了饭菜过来吃,却再不要孱弱少年喂食,吃完躺倒便睡,心内盘算孱弱少年已叫人去雇了马车,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即上路。
    到了第二天一早,杨青峰早早醒来,见那孱弱少年依旧身坐床前椅上,头伏床边已自睡着,心下又生谦意,却不将他叫醒,自思先起床收拾行李,再叫他一起上路,不曾想曲腿用力,想要将身直起,那胸口剧痛,牵引的浑身一震,已是把孱弱少年惊得醒了。
    孱弱少年将杨青峰搀起,坐在床上,见杨青峰面上之色,知他惦记昨日所说今日上路之事,忙道“杨大哥,你先坐一会,我出去看那马车租来了没有。”边说边将身走出屋去。过了许久,也不见孱弱少年身回,杨青峰正要撑起身子下床,却见孱弱少年急急走了进来,道“青峰哥,那马车所租尚未妥当,我们今日就再歇一天,明日再走。”
    杨青峰心中虽急,却也无奈,千叮万嘱要孱弱少年吩咐人去,今日一定要将马车租好,明日定要上路,孱弱少年自是一一答应。
    杨青峰只好静心安卧于床,过了这一日,到了第二日一早,孱弱少年自在屋中收拾东西,杨青峰心思他定然是租好了马车,今日便可上路,正作如此之想,却听屋外有人叫道“公子,公子!孱弱少年耳中听见,自在屋中应了一声,却听外面那声说道“今日城门封门,出不了城。”杨青峰心中一沉,心想今日看来又是走不了了。却见孱弱少年将眼看了过来,道“青峰哥,今日闭城,人不能出,你就再安心静养一天,待开了城门再走。”杨青峰也只好如他所说,将身倚在床上,孱弱少年又将杨青峰胸前包扎的白布折了,换了新药,重新包好,也不给杨青峰同意,便拿了木梳给杨青峰梳起头来。杨青峰本欲不让他梳,但见他已动了手,也不好拒绝。心想待明日上了路,一路上颠簸,劳顿辛苦,他自是不会再有气力精神给我如此了。
    却是一连四天,孱弱少年都说城门封闭,出不了城,加之最前一天没雇上马车,一共又是去了五天之时,孱弱少年每隔两日给杨青峰折包换药,杨青峰本就体质甚强,又有无双在包袱之中所留神农百药门制伤神药,十分灵效,非同一般,只此数日,杨青峰渐觉伤口之处痛疼渐止,慢慢生痒,杨青峰心知这是伤口愈合之象,只觉身上精神气力也在渐至增长,心中却是愈急,自思这城门日日闭城,也不知是为了那般?忽就心想,莫不是孱弱少年见自己身伤不愈,要留自己在此养伤,便谎言而说城门关闭?我明日只须如此,便知端的。心下打定主意,心思不管如何,明日一早定要起程,那怕用绳索从城墙之处系了身下去出城,也得上路。心想至此,勉强身起,挣扎着将包袱收好,净待第二天天亮动身。
    孱弱少年眼见杨青峰如此,知杨青峰心意已决,如是再生其它拖延时日之法,让他静息养伤也是不能,眼见经过这些时日的护理,杨青峰精神状态已渐至趋好,心想他体质健壮,于路坐在马车之中不动,不去骑马,应是也无大碍。想到此处,拿出上次那方地图,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既是此次我们将要出关前去北地长白山,我想应是先确立所行线路,以免失了方向。”杨青峰一听大是有理,二人对了那地图详加研看,最后确定从此处去至京师,到遵化出山海关,再达锦州,到了此处,离那长白山已是没有太远的路途了。
    第二天清晨,杨青峰和孱弱少年俱各早早起身,孱弱少年昨晚已让下人今日早早起来备好饭食,二人吃了,又给杨青峰换过药,连同他头上的发髻也又仔仔细细梳理了一番,拿了包袱,搀了杨青峰,出到门外。
    连着十多天不见天日,一出那门,杨青峰只觉屋外光亮耀目,精神大是震奋,放眼四面一看,却又不觉心下惊讶,只见自己所宿之处是一座四合大院,房屋画栋雕梁,院内奇石异树,虽是时近寒冬,却是绿叶茵茵,不见枯萎衰落。自不是一般普通人家。那早已停在院内门前的一座马车,四人分侍两边,垂手顺目,只是不见此间房屋主人的身影。
    孱弱少年手搀杨青峰上到马车内中坐好,自己也上去挨着杨青峰坐了,外面驾车之人抖动马缰,缓缓上路,出了城门,在马臀之上加了一鞭,那马拖着马车滚滚前行。杨青峰身坐车内,闭了眼暗中寻思,刘宗敏一行离去多日,至此再不见现身,应是谨遵了李大哥号令,不再追捕这孱弱少年,如此,此行于路应是不会再有凶危。只是先前那刘宗敏说奉闯王之命,也不知这闯王是谁,却为何要追捕这孱弱少年?自己受伤之后,孱弱少年将自己移置在这个四合大院之中,眼见这大院的主人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孱弱少年如不是与这家房主人有莫大干系,人家却又怎会将此房屋给了他借住?又想那晚闯王属下三人声言孱弱少年不是一般之人的话语,此时有心想问,却又想自己将孱弱少年误伤,为他寻药治病自是天经地义,至于其它,于自己却是没有丝毫关系,先前欲与他结为兄弟,他也不肯,何还去寻思那许多?杨青峰本是无畏无惧之人,想到此处,索性闭了双眼,不一会便即睡着入了梦乡。待得被孱弱少年叫醒,那太阳虽至西垂却还未落下山去,杨青峰心下诧异,问道马车怎地天时如此之早便不赶路?车夫却叫起苦来,说道走了一天,不要说人,这马也是吃不消要歇脚休息。
    当下住店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