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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烛早已被吹熄,只有透过窗棂投来的清辉月色朦胧映在榻上,让榻上人闭目深眠的面容更添一抹静好安宁的意蕴。
    梁延看着沈惊鹤在月影下的睡颜,难掩温柔地又笑了笑。他摸了摸沈惊鹤的头发,情难自禁地俯下身来,在他额上珍而视之地、小心轻印下了一个吻。
    双唇在刚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就已经离开,比最轻的羽毛还要难找到踪迹。梁延又轻轻抚弄两下沈惊鹤的发间,这才收回了手,转身趁着夜色离去。
    房门被几不可闻地关上的一刹那,黑暗中,本该一直闭目深睡的榻上人却是倏然睁开了眼睛。
    沈惊鹤抖着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神色有些怔怔。他很快又侧过头去,将脑袋深深埋在柔软的缎枕中,遮去了有些发烫的面容。
    ……
    东方未白,紫宸殿内。
    皇帝一夜都没合眼,此时正沉着脸坐在龙椅上,等着手下人前来回禀情况。
    那个孽障竟然胆敢逼宫篡位,邓家人必定逃不了关系,便是连与他们相互结交的那些官员,也定要顺藤摸瓜查个遍才可。
    他犹自沉思着,门口却忽然传来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身影,口中还不住惊惧地高呼,“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皇帝狠狠一拍扶手,双目怒瞪前方,“朕还好好地坐在这儿呢,你胡言乱语个什么不好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来人慌忙跪倒在地,砰砰磕着响头,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砸落在地上,“是邓府……邓尚书窜逃了!”
    “什么?”皇帝气得脸色铁青,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你们这群废物,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让城门守将封锁城门,派金吾卫全城排查啊!”
    来人满脸欲哭无泪,“陛下,我们带人赶去的时候,邓府只剩下一群家眷。属下听守城的士兵说,邓尚书在昨日中午便孤身一人出城了,如今只怕早已改换装束离了京畿,却是再难追查了。”
    “好,好得很!”皇帝怒极反笑,紧紧握着扶手的手背暴出根根青筋,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其化为齑粉,“果然不愧是邓磊啊……再难追查?不用再查了!除了去西南,他还能去哪!”
    来人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是邓尚书当真去了西南,这时局,恐怕才要真真切切地乱了。
    谁人不知兵部尚书邓磊就是靠着在西南多次平叛的一身军功,这才得以拜为尚书归京入朝的。虽然兵部本身不掌握军队,可是邓磊却身为西南新安军的将军,手中却是握着大批兵权,以此牵制从先帝时期便一直蠢蠢欲动的西南王。
    若是邓尚书到了西南以后,接管了新安军……
    他脸色发白,慌乱地将头紧紧抵在紫宸殿的地上,根本不敢想象可能带来的后果。
    皇帝也是又惊又怒,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正待开口,又有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陛下,端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后许是疯了!见人便又抓又咬的,两三个侍卫都轻易拦不住她!”
    “疯了?那便将冷宫的门锁了,日日夜夜派人巡守着,最好就叫她疯个一世!”
    皇帝本就因为邓磊之事恼得气急攻心,如今又听闻邓家的女儿生事,更是恨得生怕不能啖其血肉,“叫金吾卫好好看着她,切莫让她轻易死了。她养的好儿子先是谋反逼宫,邓磊如今又已叛逃,便叫她睁大眼好好看看,他们邓家到底是如何被朕通通凌迟处死的!”
    “是……是!”内侍躬着身子哆嗦退下。
    “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帝震怒不已地一振袖,看着紫宸殿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深深闭上眼,遮去了其间闪过的一丝疲惫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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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西南王反了。
    战火一夜之间便已熊熊燃起, 以燎原之势凶猛袭来, 几乎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不等八百里快马加急送来消息,西南宛州的数个郡县都已被火速拿下。京城的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人人皆知原来的兵部尚书邓磊叛逃之后逃到了西南,带着原先自己在西南驻扎的大批新安军, 与西南王联手造起了反,势要一路北上将大雍改旗易帜。
    南边的百姓不是携家带口四散奔逃,便是带着一家老小躲进了深山之中避难。叛军一路气焰甚是嚣张, 凭借着大批人马四处掳掠。若是有村庄不服管辖, 那便也直接挥刀屠村完事, 冷血残忍至极,简直是骇人听闻。
    然而说起西南, 便不得不提起西南复杂的历史渊源与地区形势。
    早在前朝之时,西南就素来有大小十余个部落比邻而居,彼此之间多有摩擦交战, 直到最后由一支最强大的部落平定宛州, 自此西南才又重归统一安定。西南本就偏远, 民风又与中原多有不同,因而历朝的君王都只是默许甚至主动加封西南王的位子,以此借由其来管辖西南地区, 心里也或多或少存了“以蛮夷治蛮夷”的念头。
    西南王自立一方,也不是没有过蠢蠢欲动的心思, 然而每次西南刚传来微小的试探性的异动, 便有邓磊反应极快率领新安军平定叛乱。久而久之, 西南与中原也形成了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每年西南都会上贡当地土产,派使臣觐见大雍皇帝。而皇帝也相应地赐下封赏安抚西南民心,两地之间的百姓亦是多有往来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