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8页

      手里习惯握着武器的楚王珩,掌心有层薄薄的茧,行事并不温和,甚至是凶狠的。
    他漂亮的线条总凌厉的绷紧,像极了一只不可招惹的大型猛兽。只在走到床畔,轻轻把人垂落的被角拉起来时,神色才稍稍流露出一点点柔软。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床上昏睡之人的模样。
    那不是他想象中本该有的安宁平静,更不是记忆中的俊美温文。
    那更像是一个楚珩完全不熟悉的,轻而易举,便能够将他整颗心脏都紧紧揪起来的陌生模样。
    他思念着,珍重着的宝物,他的先生,时隔多年,苍白,虚弱,奄奄一息的躺在他面前,话也说不出一句。
    紧接着,便是整整半个晚上的兵荒马乱,手脚冰凉。
    楚珩长年驻守边关,随行人中自然有医术高明的医者。
    颤巍巍的老御医头发已经花白,并非生人,他从小看着君王成长,对尽心扶持君王的顾相也不陌生。
    也因此,对待昏睡中的青年,他格外的认真,探完脉,仿佛不死心一般,又诊断一遍。
    等到站起来的时候,老御医手指已经有些轻颤,他去提药箱,一下竟没提起来。
    贺钧站在一侧,仿佛觉察到什么,心中一紧,刚想帮忙,便看到从一侧伸出只修长的手,稳稳的,把药箱为人提出来。
    楚珩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可莫名的,贺钧看着他,心中一瞬间难受起来。
    老御医大约也是看出这一点,斟酌着,尽量以平稳的语调叙说情况。
    但结果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不好。
    失而复得的丞相,身体状况是出人意料的糟糕。并不夸张的说,他如今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老御医缓缓的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即使和人羁绊不那么深刻的贺钧,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更何况等待多年楚珩。
    贺将军几乎不忍心去看小陛下的模样,他别过头,余光扫过,只看到君王绷成弓弦的脊背,与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的眼睛。
    在这之后,无论是煎药还是照顾,楚珩再不假他人之手。
    顾和不知道有人在床畔看了自己许久,只知道自己被人扶着坐起来的时候,状态有点懵。
    他的脸颊因为高烧变的通红,垂着手,有点茫然的侧头看,含了水光的眼睛是温暖的浅棕色,即使没有笑,看起来也非常的温和。
    大约是因为刚刚睡醒,他的眼前是半模糊的状态,看不清楚状况,极费力的往前看,也只是恍惚看到一个虚虚的人影。
    虚影看着他懵逼的样子,顿一下,慢慢弯下腰,好像是说了句什么话,又递过来一个东西,紧接着,便是唇边汤药温热的触感。
    鼻尖顷刻间萦绕了来自药草的淡淡清苦,不太好闻,甚至是具有杀伤力的。
    顾相顿一下,眉心拧起来,下意识别过头。
    虽然意识不太清醒,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顾和已经下意识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想一下,还费力的往后躲了躲。
    像是耍赖的小朋友一般。
    楚珩半坐在床畔,目光一刻不错的注视着他,看到他几乎称得上孩子气的动作,没忍住,唇畔微微弯起来一点。
    陛下心里的亘古不化的坚冰好像一下被人给敲碎了,软的不得了。他静静地看,停顿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握着汤药的手指。
    在楚珩的印象里,他的先生,从来都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存在。
    无论是落魄时将他从泥潭一手扶起,还是危难时,力排众议,也要把他送往边关谋求生路,他都是笑着的。
    以异常强大的姿态出现,仿佛天地再大,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的小皇子。
    年年岁岁,春夏秋冬,楚珩是那个被他喜爱和保护着的小皇子,从未改变过。
    他们是不能分割的存在。
    楚珩一直认为,等到他强大坚固,能够保护先生的时候,一定会将人护在羽翼之下,一点亏欠不吃,一点苦难不受。
    年轻的帝王毫不怀疑,他能够做到。他只是想不到,等到那一天来了,他的先生却不见了。
    而他流浪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人的时候,他的先生,却是这样面色苍白,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连大声说一句话都是费力的模样。
    而看他这般的模样,对楚珩来说,并不比把他的心揉碎了轻松几分。
    年轻的帝王面色冰冷,戾气自心中寸寸腾升,泛着凉意的眸子几乎凝结成冰,仿佛被抢了珍宝,严重激怒的大型猛兽。
    如果不是珍重之人还太过脆弱,需要他的照顾,他早已经露出了凶猛的利爪,将所有可能存在的敌人撕的粉碎。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他的先生,将自己收敛为近乎无害的模样。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顾相虽然迷茫着,但多年生存经验,对危险气息有着几乎敏锐的直觉。
    他感受到面前虚影情绪上的变化,却无法理解清楚这凶戾与柔软互相交织的复杂感受。
    顾相呆坐着,头晕晕的,忍不住稍微犹豫一下。
    他认真的思考自己目前能够做出的对策,但思绪太过混沌了,让他几乎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做出非常幼稚的举动。
    ——他端肃着面庞,伸出根苍白冰凉的手指,抬起来,轻缓的,悄悄的,带着一点点侥幸的,将停留在半空中,距离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的药碗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