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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不归同阿瑶走在长街上,眺望不远处的星河,星河上有几艘游舟,正慢悠悠的荡开水面,狐不归看了片刻,忽而叹了一口气。
阿瑶问:“不归,你怎么了?”
狐不归眼睛一黯:“我有罪。”
阿瑶皱起眉毛,不明白,问:“什么罪?”
狐不归扭头看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一张脸憋的通红。
要怎么说?
难道说她一看见大师兄,就想起他半裸的样子?
一看见大师兄,就想弄皱他的衣服,拉下他的领口?
一看见大师兄,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无法思考?
不能!
要脸!
她踌躇半晌,红着脸道:“就是……就是心有杂念……”
阿瑶比狐不归还糙,亦没有细腻的女孩心思,满脑子都是修炼,立刻惊讶的道:“会不会影响道心?”
狐不归忽然想起自己晋升筑基中期时的心魔劫,那时就与大师兄有关,若这事儿再纠缠着她,晋升金丹期的时候,恐怕会更厉害,顿时愁容满面。
阿瑶想了半天,道:“不归你别急,杂念又不是不能驱,我前两天在临阳楼逛的时候,看见了三层有个木牌,上面写着“万念皆空”,好像是无相寺的高徒开的,专替人解惑,不然我们去看看?”
狐不归立刻拉了她的手,道:“快走快走。”
阿瑶便带着她一路回了临阳楼,在一堆指路牌中找到了“万念皆空”,随后将云状令牌丢进去,两人面前的场景一阵变幻,再度成型之时,便出现在了一间燃着檀香的小型禅房之中。
一方岸几,几只蒲团,檀香的香气悠然飘来,窗外是翠绿的竹林和潺潺的溪水,温和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干净的地面上。
正墙上挂着一副笔墨苍劲的字,写着一个狂放的“无”字。
阿瑶拽着狐不归的胳膊,小声问:“好舒服的地方,你说会不会是无相寺的大师兄无闻啊?听说那和尚漂亮的紧,一张面皮白皙干净,念起经来可太撩人了。”
狐不归不服:“再撩人也没……咳咳……我也不知道呢。”
阿瑶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岸几后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定睛一看,便瞧见了一截霜白的僧衣。
“你们是来找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和尚抱着一坛子奶咕噜噜的从岸几背后的蒲团里滚了出来,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好奇的看着两人。
狐不归:“……”
阿瑶:“……”
这小和尚实在太可爱了,生的白嫩俊俏,抱着一坛子奶不撒手,脖子上还挂着一圈超大的佛珠,狐不归小声问:“你师兄呢?”
小和尚道:“师兄在寺里啊。”
狐不归又问:“那这里没人主持啊?”
小和尚道:“我就是这里的主持。”
狐不归惊讶的看向他。
小和尚搁下奶罐子,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道:“我就是无闻大师兄的小师弟,我叫无知。”
噗……
两个女孩子没忍住笑喷了,随后赶紧憋住。
无知老气横秋的叹口气,道:“狐狸小姐姐,是你遇到困扰了?”
狐不归立刻点头:“嗯,我有杂念。”
无知道:“这个嘛,杂念总有因,我们的首要应对之法,是面对。”
狐不归:“面对?”
无知点点头,道:“对,正视、面对、克服。”
狐不归求知若渴的看向他。
无知道:“越害怕就越要靠近,越胆怯就越要勇敢,直视内心的恐惧,越不敢就越去做,才能最终堪破困扰。”
狐不归细细一品,觉得很有道理,她道:“小师父果然有智慧,我这就去试试。”
阿瑶听的一头雾水,被狐不归拽着出了门,一出门,狐不归便拍拍自己的脸颊,严肃的道:“阿瑶,你先逛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瑶一脸懵,问:“你去做什么啊?”
狐不归视死如归,道:“直面内心的恐惧。”
阿瑶看着狐不归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这是什么恐惧啊,能把不归吓成这样?
狐不归知道大师兄此刻正在旧时桃花的庭院里喝茶,他素来不爱热闹,这种时候,惯常一个人待着。
四师兄去集市上兜售他的羊,还把三师兄也叫走了。
庭院里空荡荡,只那一人而已。
狐不归没敢进去,扒在门边偷偷往里瞄。
恐惧实在生的太好看了,越看越恐惧。
他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悠然自得的晃着,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搭在眉眼上,遮了天光。
她有时候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天地,不在乎万物,慵懒中总透着骨子倦意,就像是……累了。
她手指紧紧扣着门框,一想到要走进去,胃里便一沉,紧张感快要溢出身体,再想到还要坐在他身边,脸颊便红了,硬是没勇气挪动一步,她不断的深呼吸,不断的回想无知小师父告诫她的话,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压下心头的躁动,准备跨步的时候,那人却冷不丁转过脸来。
一双眼里瞬间起了光,淡漠的面容陡然生动起来。
桃花 、白茶、柔软的天光,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才是这片天地里最动人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