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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也知道,就算不废后,陆氏的葬礼也风光不了。
“我就是想要!”
昭熙:……
“陆家小子不厚道,三娘你莫要被他一张脸骗了。”昭熙苦口婆心,“你想想看,一旦陆氏被废,陆家就是个树倒猢狲散,别说两千部曲,两百他家都养不起,到时候还不都是送东市的货,几百大钱能买一串,哥哥都帮你买回来就是了!”
嘉语:……
她怎么就像是会被一张脸骗倒的人呢!嘉语抚额,哥哥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话不是这么说,”她摇头,“我不是说过吗,陆皇后当时神志不清,多半是被算计了。人死为大,咱们犯不上与陆家死磕。垮了陆家,能有什么好处?退一步,人人都会说阿爷心胸宽大,就是军中——”
陆家数代领军,经营多年,虽然如今瞧着声势不显,但是谁知道底下多少牵牵绊绊的关系,这里头的好处,不必说得太明白。
昭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委屈你了。”
“哥哥!”嘉语说,“我不会委屈自己。”
昭熙带了陆家兄妹回前殿,嘉语又重新传了一回朝食,其时已经到巳正。厨中送了红稻米粥和古楼子过来,古楼子刚出锅,香脆可口,嘉语也是饿得狠了,吃了两张方才罢手,把茯苓急得不得了。
午时,昭熙过来陪她用膳。
这一顿却丰盛,有芙蓉豆腐,鹅肫掌羹,糟蒸鲥鱼,砂锅煨鹿筋,素炒的山珍,配着翡翠鸭丝卷、葱酒海蛰、白切油鸡、熏鱼儿几个冷盘,又有黄菜雪鱼汤,枸杞莲子汤,口蘑鲜笋,燕窝鸡丝。
昭熙吃得十分尽兴,嘉语就傻眼了:这早上吃的还没消化完呢。实在气不过,就拉着昭熙说话:“阿爷回去了?”
“可不是,”昭熙吞了只鲜嫩多汁的豆腐球,“这几日都在宫里,不知道积了多少事儿。”
“阿爷他……说什么了吗?”嘉语其实是有些担心父亲生气的,毕竟她自作主张了。
昭熙舀了勺口蘑鲜笋汤:“阿爷能说什么,你都打定主意了阿爷自然说好,不过阿爷说,陆氏不许附葬山陵。”——自古帝后合葬于山陵,不许附葬,那虽然不是废后,也是很明确的表态了。
嘉语“嗯”了一声:“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我那晚见到的宫人,还有可能给我下药的……还有皇后身边那些……还有姚表姐,还有……袖表姐。”
“那些助纣为虐的东西吗,都处置了。”昭熙轻描淡写,没提是杖毙,三娘有些心软,他想。
“玉琼苑和凤仪殿的宫人……”
“都处置了。”玉琼苑和凤仪殿,几乎是清洗了一遍。
“他们就没……供出什么吗?”嘉语迟疑了片刻方才问。她知道这件事必然波及甚广,以父亲的性子,宁肯杀错,不会放过。这么多人里,不知道有没有……哪怕一个站出来指认贺兰袖,换自己一条生路。
“没有。”昭熙说。
嘉语:……
太可怕了,她想。从前贺兰袖有这个能耐不奇怪,至少在名分上她是皇后、是后宫之主,他们听命于她也算名正言顺,但是这一世,她还什么都不是呢,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为她死守秘密?
“姚表妹受了惊吓,留在德阳殿里养着,如今和阿言在一处。对了长安县主也进了宫,昨儿听说你醒了,说要来看你,被阿爷拦下了。”
“袖表姐呢?”嘉语意识到兄长在回避。
“阿袖……”昭熙犹豫,“我说了三娘你别恼。”
嘉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并没有想过这次能一举弄死贺兰袖,更准确地说,她是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因为宫姨娘,也许是潜意识里承认,那是个太强大的对手,她没那么容易打败她。
但是她也想不出,这一次,贺兰袖要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哥哥说吧,我不恼就是。”嘉语催促。
昭熙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阿爷去找她算账,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她说事出有因,要私禀太后。谁想私禀之后,太后和阿爷说,阿袖也是被人诓骗上了当,让阿爷莫要责怪她。”
嘉语目瞪口呆:这都可以!
她手里到底抓了多少人的短,连太后也都……
“她如果阿袖有心害你,当时只有皇后在,只要她帮皇后一把……”
嘉语冷笑一声:没她摔碎的杯盏,她也不会伤成这样,这还不叫“帮皇后一把”什么叫“帮皇后一把”?
口中只道:“那也就是我没死——”
昭熙默然。他当然知道这个理:也就是她没事,太后才能说这个话,不然……
“太后又说,她虽然还住咱们家里,却已经是聘出去的人了……阿爷也只得应了。不过阿爷说,细说来原就是亲戚,并非咱们家的女儿,长住家里原也不合适,就让她搬出去了。”却没有说搬去了哪里。
嘉语:……
这也是个办法。她虽然没能置她于死地,却让父亲和兄长都厌憎了她,也算是成功了吧。等她出阁,就彻彻底底和自家没了关系,她要折腾苏卿染也好,要帮助萧阮也罢,都随她去罢。
没了始平王府这个背景,又断掉陆家这条线,她还能搭上谁——在之前,她大约是觉得,只要能杀死自己,赔上一个陆靖华也值得吧——这世上再难找第二个如陆靖华一样信她,听从她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