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页
他能拿这些人做什么,元祎修摆摆手,叫人把她们都带下去作一处安置。
琥珀死在混战中,赤珠不知所踪,连那个登基过的小公主也没找到,元祎修很怀疑是被赤珠带走了。
这也是让人气恼的,毕竟,她也算是太后的罪证之一。
被包围的三处府邸传来的消息也令他不快:首先是郑府,主宅人去楼空,留了一堆不知事的婢仆;然后始平王府,他见过嘉语和嘉言的部曲,知道始平王府的战斗力,特留了一千人,竟还久攻不下。
唯有宋王府老老实实,没有抵抗。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传说去信都救过宋王的十八骑都没有出手,宋王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微笑说:“有劳各位,我跟你们走。”意态从容。元祎修的部属面面相觑,好半晌方才充满歉意地说:“得罪了。”
一直进到显阳殿,都嘴角噙笑,色如春晓,反倒衬出他元祎修气急败坏。
元祎修是想把萧阮一刀砍了,又被安业拦了个死死的:“敝国建安王……还请交给敝国自行处理。”把元祎修气了个倒仰。他甚至怀疑萧阮是一开始就算准了会有安业这一出,方才丝毫不做抵抗。
但是安业——元祎修也没有蠢到以为自己能与安业决裂的地步。
进城没有遭遇激战,归功于元祎炬被高阳王拿下,始平王世子又不知去向,但是那不等于羽林卫就不存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趁乱出城,北上投奔始平王;又多少藏匿于洛阳城中,随时可能被有心人鼓动。
何况洛阳城里要塞与城门,至少有八成落在安业手里。自然的,无利不起早,人千里迢迢送他来洛阳,岂能不有所图。
如今他站在他面前,垂首敛容,貌似谦恭,却寸步不让。元祎修的刀慢慢垂下,忽地朗笑一声:“理当如此——将军不必与我客气。”余光里一身白衣刺得他眼睛疼。南朝人都这样么,看似文质彬彬,其实狡诈无比。
元祎修看不懂这些南人,安业的骑射并不出色。起初他是一万个瞧不上,不过是吴主的棋侍,哪里就能打仗了。他当吴主是敷衍他,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忧惧。然而……一路都在意料之外。他以为吴主想要萧阮的脑袋更甚于他,却不想安业又杀出来阻拦——是他们君臣又改变主意了?
横竖都是憋屈,憋得元祎修脸色实在不好看。安业哪里看不出来,然而他们一路上的矛盾,又不止于此。
吴主是想要建安王的命没有错,但是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他还有话要问他呢。
萧阮看似从容,不过是他一贯的风度,心里并没有这么大的把握。洛阳城破,不仅在嘉语、昭熙意料之外,对他也是意外的。
——除了始作俑者高阳王,根本没有人能料到这样的意外。
到城破,他也想过出城暂避,但是他决定赌一把。就赌——在权力面前,仇恨无足轻重。拿到安业手里这七千江淮健儿,是他心中所愿;而元祎修和安业的矛盾,积累到这时候,也该爆发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进城之前,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还能相忍合作,进城之后……如今洛阳城算谁的?
既如此,何必仓皇出城,给人笑话?
眼看着元祎修黑口黑面就要回宫,忽然有人来报:“郑夫人带到。”
“郑夫人?”元祎修一怔,边上有人提醒道:“郑侍中的夫人。”元祎修一听大喜:“快快带上来!”
嘉颖觉得自己死定了:她是被人从宅子里拖出来的。
这之前她已经被软禁了差不多两个月,她装过乖巧,装过顺从,几次设法逃走——有次差点成功了。最终功亏一篑。被捉回来之后,银姬有的是千百种口不能言的法子折磨她。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人前动手。
人前,她仍然是尊贵的侍中夫人。
当这些军汉一拥而入,意图不轨,她使劲挣扎、说明身份的时候,看见那些人眼里“奇货可居”的光。
她知道郑忱完了——不然他们怎么敢!
郑忱当然可能失势,但是始平王呢,她哥哥呢……虽然她并不曾指望过哥哥救她,但是如果伯父与哥哥没有出意外,人家多少还会看他们的面子。而这些人、这些是……什么人?
她偷偷打量,用眼底余光打量脚下,金砖平整如镜;再环视四周,这屋子气派。在洛阳近一年的时光,从始平王府到郑宅,到李家,她见识了太多好地方,好东西,但是并无一处有此处气派。
这是哪里?这并不像是贼窝。这个念头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要落进贼人手里,那才真真万劫不复。
“抬头来!”她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唬了一跳,好大一张黑脸!又赶紧低了头。
元祎修盔甲未换,衣上染血,手还按在腰间刀柄上,待看清楚面前的女子,梳了妇人的发髻,然而仔细看眉眼……倒是眼熟。脱口问:“这位夫人……我们从前见过么?”
安业面色一沉,郑侍中人尚未找到,死活不知,这位汝阳县公,倒先调戏起人家夫人来。眸光扫处,就看见萧阮笑意盈盈的眼角,仿佛在说:“瞧,这就是皇叔看中的人。”心里不由大为羞愧。
“妾……不知道。”嘉颖应道。
“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元祎修哼了一声。他原本就在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