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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就那么大意呢当时!
“哪能呢,”郑忱漫不经心地剥着鼠皮,这玩意儿吃起来实在太腥,要不是……他是宁肯饿死都不想吃,“华阳公主这么精明,哪里能轻易上当。”
“你哪个眼睛看出我家三娘精明了?”昭熙哼了一声。他家三儿才好骗呢,他忧心忡忡地想。
……
这晚嘉语梦见贺兰袖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她。她自咸阳王死后就失去音讯。嘉语虽然不相信她会死,但是也不知道她如今人在哪里。她并不时常想起她。她知道她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整个燕王朝的命运都拐了一个弯。
如今没有人知道这架庞大的马车将滑向何处。
她梦见贺兰袖质问她:“我娘呢?”
她梦见自己在哭,她说:“我不知道。”她像是模模糊糊知道了宫姨娘已经没了,但是总也不能够相信。
“你害死了她!”她指着她恨声道,“你又害死了她!”
“我没有……”她这样说,又恍惚觉得这句话不对。宫姨娘是死了,是她害死了她。从前是,这次也是,每次都是。
“她偏着你。”贺兰袖幽幽地说,“她总偏着你,我把她让给你,你又顾不好她……你把她还给我……你还我!”
她厉声叫了起来,最后三个字,像是一把尖的锥子,直刺进耳膜里,嘉语“啊”地一声醒过来。
“姑娘!”薄荷的声音,“姑娘是做噩梦了么?”
帐中全无声息。
薄荷等了片刻,心里慌起来,伸手去拨帐子——
“没有。”听到嘉语的声音,薄荷悬着的心方才稍稍落回到腔子里。宫姨娘没了她都伤心,何况姑娘。但是这个“没有”应得好生古怪。薄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姑娘说的是,没有做噩梦么?
“……不算噩梦。”嘉语的声音是沉的,就像夜色沉进湖里。
贺兰袖骂得对。宫姨娘一向偏着她,她却没有照顾好她。从前没有,这一世还是没有。从前她是怨过她,重来一次,她原以为,她可以安安稳稳,颐养天年——如今知道是不能了。
从前为着她,这一世为着贺兰。一颗心总是扯成两半,两头都不讨好。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笨的人。
然而偏偏就有。
嘉语心里实在酸楚难当,薄荷在外头问:“……姑娘要喝水么?”
“不用。”声音里又带出鼻音来。
薄荷忍不住叫道:“姑娘!”
“嗯?”
“姨娘……”薄荷才说了“姨娘”两个字,下意识转过头去,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天怎么……突然就亮了?
……
春和日丽,宜沐浴,焚香,动土,搬迁。
萧阮的头发披散下来,足足有三尺之长,半湿不干,晾在阳光里。春天的阳光只是暖,和着风,也不烈。
倒衬得乌发白衣,丰姿如玉。
清音发梳得好,萧阮最爱用她,这时候有一下没一下,惬意得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他近日忙,忙得府里都见不到人,难得能歇上一会儿,清音也怕扰到他,手脚越发轻柔。原本萧阮的发质也是极软,软得像春草才萌,有种茸茸的触感。他已经长成一个青年,发质却还像少年时候。
忽然动了一下鼻翼:“阿染来了。”
清音一惊,回头却没有看到人:“殿下又哄人!”她说。苏娘子一向严厉,这府里的婢子下人怕她多过宋王。
萧阮不说话,阳光晃在脸上痒痒的,像落了蚊虫。只有春天和秋天的阳光才这样温柔。可惜春秋易逝。易逝的又何止春秋。吴人有佩芳草的旧俗,特别在春日里,苏卿染佩兰,被风一吹,芬芳滚得遍地都是。
到身后终于响起脚步声,虽然极轻,清音才真信了宋王并没有哄她,登时挺直了腰。
“苏娘子!”
“随先生!”清音又喊。萧阮这才睁眼来,笑道:“失礼了。”话这样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随遇安也不在意,只揶揄道:“难得殿下偷闲。”
自洛阳城破,宫中乱起,他就回了宋王府,只不再抛头露面。倒是一向应酬不多的萧阮最近不得不频频赴宴,一时是宫中,一时是安业,有时还能选了同一个时间。亏得萧阮长袖善舞,各方都不得罪。
这项技能,可把有些人羡慕坏了——比如元祎炬。
“郑侍中还没有消息么?”萧阮问。
“没有。”随遇安神色间略微黯然。他疑心郑忱是死了,私底下他一直都那么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如果当真死了,相信元祎修不吝于把他的头挂出来。郑忱这个人虽然诸多不是,对他却还不错。
“阿随也不用太难过,”萧阮道,“虽然说那日混乱,但是郑侍中那么张脸,如果在其中,藏也藏不住。”
随遇安:……
这位还有脸说别人。
苏卿染听这两位废话了半天郑忱,忍无可忍道:“殿下还是出城避避的好。”她一开始就不赞成萧阮留在城里。元祎修没杀他已经是近乎奇迹,竟还能这么热络起来,实在让她不安。
萧阮笑道:“阿染不觉得,都这时候了,有点迟了么?”
随遇安干咳了一声:“有件事,须得与殿下说一声。”
“哦?”萧阮侧头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