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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与我们并肩作战呢。”
想想落魄到流落金陵的皇帝也没有什么好吹的:“还有公主呢!”深闺中的公主,可就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了,定然会有人问:“公主长得怎么样?”
公主长什么样呢,到洛阳这么些时日,贵人也见过好些,也知道不能冒犯,拿余光看,只能看见厚纱一角,飘飘荡荡……呔!其实不用看,光建安王这模样儿,他的娘子,自然是美若天仙了。
安业只是微笑:“建安王新婚燕尔,是下官强人所难了。”
私心里却想,始平王虽然将兵,要说到将门,恐怕还差些火候。至于军容、赐教云云,多半不过是建安王带娘子同行的借口。看来这门婚事虽然是元祎修强赐,恐怕建安王心里也是愿意的。
可惜了……苏娘子。
一面想,一面侧身往里让:“王爷、王妃请!”
嘉语微微抬眸,一眼望去,但见将士执戈而立,分列于毡毯两侧,直达大营。她猜安业宴请是为前日在宋王府中“暴毙”以及次日江淮军围府之事,道谢与道歉兼而有之,所以这样隆重。
又想道:经此一役,元祎修与江淮军已经是撕破面皮,江淮军这几日就该有动作了吧。
一行数人进帐,分主宾落座。
安业亲自执壶,从萧阮、嘉语到一众属将,杯中尽数斟满,萧阮与嘉语也就罢了,一众属将无不受宠若惊。
末了放下酒壶,冲着南边举杯道:“这次我江淮军上下能侥幸不受蒙蔽,实在有赖祖上恩德,这杯敬我主圣上!”
仰首一饮而尽。
一众属将自然轰然应诺:“敬我主圣上!”各自饮尽。
安业目光炯炯看住萧阮——华阳公主也就罢了,这一杯,他是逼萧阮表态。嘉语知道自己是个不要紧的人物,沾沾唇就放下了。
萧阮一笑,并没有多少为难的意思,也举杯向南,祝祷道:“皇叔万年!”这是句真心话,他得活得久一点,不要没等他回到金陵就急吼吼地死了,那他这半生如何了局——瞬间想起李愔。
见他如此,安业却是放了心,还好这位对陛下仍有敬意,不然,便是他对江淮军上下有恩,对他有恩,也终容不得他。
安业斟第二杯酒,这回是向萧阮,举杯道:“敬建安王救我江淮军于水火!”
仍仰首饮尽。
萧阮笑道:“安将军言重了。”
安业第三杯仍是向着萧阮:“这杯谢建安王救我性命。”圣上比江淮军重要,江淮军比他的性命重要。
这回萧阮受了,陪饮一杯。
安业再斟第四杯,却转向对嘉语道:“扰了王妃的婚宴,王妃恕罪!”
嘉语:……
萧阮手快,已经为她斟了半杯。
嘉语瞪他一眼,萧阮只是笑。这眉目传情落在安业一干人眼中,无不想道:建安王对这位王妃真是宠爱非常。嘉语原待再沾沾唇意思意思了事,偏萧阮只给斟了半杯,不得不饮尽了。酒意入肠,面上便添一分颜色,虽然隔着厚纱原看不到什么,萧阮的笑意仍盈盈浮上眸光。
安业忍不住再咳了一声。他有点挂念江东的娇妻弱子了。他成亲早,娇儿已有五六岁,不对,到今年春,该吃七岁的饭了。虽然说大丈夫建功立业,不以妻子为念,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其实建安王这样也好。如在金陵,以他的身份,就免不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没的污了清雅。就留在洛阳,以他的人才,燕朝虽不能重用,但是娶了华阳公主,便可保富贵终身。如此,也算不负了先太子了。
这转念间,右首副将岳同起身,安业目光一撩,不动如山。
岳同对着萧阮与嘉语跪拜下去,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岳同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建安王、王妃恕罪。”
嘉语看了萧阮一眼,萧阮低声道:“这位岳将军受了姜主簿蛊惑……”又提高声音道:“岳将军不必如此。”
岳同道:“……但是小人还有一事不明,想向建安王请教。”
嘉语:……
“滚出去!”安业怒道,“建安王何等身份,是你能问的!”
莫说萧阮了,就是嘉语都能看出这怒有多假——要换了她爹在此,早就抽刀了,不见血不能善了,哪里还能端坐不动。心里不由疑惑起来:萧阮图谋江淮军不假,但是这次救了安业也是真。要细算起来,萧阮这一手已经是近乎阳谋,元祎修才是明火执仗来抢,难道安业想一箭双雕?
那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萧阮却只摇头道:“安将军息怒。我猜岳将军想问的事,江淮军上下想问的不少。我父子不容于江东,客居洛阳十余年,几代燕主待我父子不薄,我父得以尚公主,我亦得以尚公主,我父亲得赐王爵,我得以袭爵,安将军与燕主有隙,于情于理,是我该报答燕主恩情的时候到了。”
他到洛阳其实不过几年,算上他父亲,方才说得上十余年。但是这样含混说来,人不经细想,第一个念头都是:建安王离开金陵,竟然有这么久了;
自然而然衍生出第二个念头:都已经这么久了,还回得去么?便回得去,还能染指大位吗?当初忠于他父子的人,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有几个,又还能有几个留在中枢,或手握重兵?
“……但是我没有。”萧阮淡淡地道,“如今宫里那位不值得我效忠,这是其一;诸位虽与我非亲非故,却是我江淮子弟,我不忍诸位认贼作父,这是其二。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稍释岳将军心中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