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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蔚秋没有应她,环视来一下四周的宫人、婢子,连同还跪在地上的那位。
    众人行礼退下。
    明月的心又提了上来:“皇嫂!”
    “二十五娘在担心什么?”
    “我——”明月张口结舌,她忽然发现,有时候伶牙俐齿全无用处。
    “永泰和阳平还是一团孩子气,”穆蔚秋说,“二十五娘有心,我都记着呢。”
    “皇嫂!”明月哭了起来。
    她知道穆蔚秋是个聪明人,也许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聪明,如果之前皇帝哥哥对她好一点,兴许可以免去这场祸事。不不不,她未必就瞧得上皇帝哥哥了。所以那些“忍一忍也许会有转机”之类的话对她没有用,她定然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能的后果,未必就是绝望,只是她放弃了。
    聪明人往往更容易放弃——特别当她意识到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的时候。
    “……天子害了始平王叔!”穆蔚秋一直只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劝她不要哭,明月只好自个儿收了眼泪,抽抽嗒嗒地说。
    她对于整个始平王府都抱有极大的好感,虽然哥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宗室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叔伯兄弟姐妹,怎么就没有人肯举手之劳呢。她永远记得谁带她进宫,谁把她推到太后面前。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始平王几次,始平王也未必记得她。
    穆蔚秋问:“那又如何?”
    “宋王他会回来的——”明月说,他带走了三姐姐,他一定还会带她回来,一定!
    穆蔚秋摇头道:“我燕朝国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插手。”华阳既然跟他走了,就是放弃了洛阳,也放弃了燕朝。平心而论,她是有些失望。如果昭熙尚在,收拾残局,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他家三郎就太小了。
    明月冲口道:“那我哥哥——”
    穆蔚秋仔细看了看明月,明月已经不是正始四年她初初见过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了,她长高了不少,如果站直了,兴许能与她比肩,或者更高。肌肤莹润白皙,眉目里的光彩正慢慢焕发出来。
    “明月希望南阳王取而代之么?”穆蔚秋慢慢地问。“取而代之”四个字说得含混,并没有特别指出是取代始平王还是取代元祎修——她与她都明白前者的不可能。元祎炬最多能拿下羽林卫,对始平王旧部全无影响力。
    明月垂头不说话。十九兄是高祖子孙,他们兄妹也是,十九兄不仁,为什么哥哥不能取而代之?
    良久,穆蔚秋仍是摇头:“有几句话,我原不想说,但是看在二十五娘来见我最后一面的份上,我可以与二十五娘说几句实话:你不能指望穆家,穆家如今已经没了脊骨和志气,这是第一。”
    她直言“最后一面”,明月骇然失色。
    “第二,如果令兄果然有运气,那么二十五娘日后要提防的就不是汝阳县公,而是令兄了,令兄是个好哥哥,不过好哥哥与好皇帝之间,多半是没有选择的——我累了,二十五娘你回去吧,叫外头跪着的那个婢子进来。”
    明月几乎是失魂落魄,走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没被门槛绊一跤。
    忽听得背后穆蔚秋道:“二十五娘!”
    “皇嫂!”明知道不可能,明月还是心里一喜,只道她回心转意。
    “如果日后华阳回来,”穆蔚秋说,“如果你们还有机会见面,你替我和她说,她欠我的,她会知道怎么做。”
    ……
    夜越来越长了,每晚醒来好几次,都是被小儿啼哭闹醒。
    抬头看时,外头还是沉沉的,像永远都没有尽头。小儿的脸粉嘟嘟的好看,没有光,自个儿带出光来,呼吸浅得像没有。要凑得极近,近到几乎脸贴脸,方才能感受到浅浅的热气,带着奶腥。
    谢云然这时候反而庆幸王府被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了。若非如此,恐怕就是母亲,也会劝她回家改嫁吧。
    是个女儿。有时候谢云然也很遗憾,如果是个儿子,也许他们还能容她守下去。然而是个女儿,如果没有这样的变故,这孩子该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如今却……一出世就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
    但愿她能在她长大之前了结这桩因果。
    谢云然倒没有殉夫的想法。当初昭熙就与她说过,如果她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记得他,像她一样。
    如今又多了一个人。这孩子一定会记得她的父亲,是洛阳城里的少年英雄,他娶她的那天,整个洛阳的长街都被染红。
    那像是一个不幸的开端,然而这时候想起来,竟然也觉得留恋。留恋是夕阳就要下去了,最后在天边,狭长一抹晚霞,艳光不可直视。
    如今她也只剩下这些。
    “姑娘喝水。”四月进来。
    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懂她的心思,她却越来越歉疚。这府里如今与宫里对峙,能撑多久尚未可知,到鱼死网破那一日,她和孩子或者还有一线生机——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她身边这些人,未必保得住。
    就和她成亲那日一样。
    “五娘最近还有来过吗?”谢云然问。除了第一次,南阳王妃陆氏都来去匆匆,并不来与她见面——也是考虑到她身子重,多有不便。
    最初南阳王妃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谢云然吃惊不小。她这时候身孕已经到九月,腹大如鼓,完全只能听人宰割:她也知道嘉语姐妹这批部曲原本是陆家人,从前是陆家势败,不得已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