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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先始平王驻军河北,虽然已经是三年以前,公主又曾经到过信都,多少还有香火情,”李愔随口道,“我的意思,可以让公主试试。”能兵不刃血,那自然是上上策,实在谈不拢再打不迟。
周乐:……心塞。
“她才遭父丧,又病了这一场……”周乐犹豫。虽然三娘勉强能说一句口齿伶俐,但是那显然也分场合。洛阳是她的主场自然好说话,冀州……她能理得清冀州那些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
何况结盟靠的不是口舌,而是利益。无利可图,能看在始平王的份上不把她卖了,已经是情分,这是其一。
其二,她眼下能以什么身份去游说冀州豪强?说宋王妃就可笑了,始平王的死,宋王还有洗不干净的嫌疑;始平王的女儿吗?始平王已经没了;始平王世子的妹妹?她说昭熙尚在,连他都不能尽信,何况外人。
周乐悲哀地想,如今三娘代表他出面,还不如娄晚君来得有说服力,至少娄家独子、女婿、外孙都在他麾下。
三娘和他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元昭叙为始平王报仇名正言顺:他如今是始平王亲眷中唯一的成年男子,他周乐说要为始平王报仇,恐怕十个人里有九个不信——他又不是始平王旧部,他跟了始平王才多少时候,就算他如今与三娘上赶着成亲,也是无媒苟合,谁信他来。
就不说三娘还有父孝要守了。
李愔道:“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将军不去问公主,问我算怎么回事?”
周乐:……
“将军要没别的事,就别打扰我处理军务了。”开玩笑,他很忙的好吗!葛荣死了,始平王也死了,人马都留在这里,这秦州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军阀。如果不是整个秦州都没有一块安生的地方,他也不会对河北起心思了。
而且离了秦州,也可以摆脱绍宗节制。
绍宗颇有投诚元祎修的意思,当然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绍宗并不是一个大有野心的人物,有朝廷拨粮草当然好过自己满世界找吃的。但是如今这军中,始平王的兵马少于云朔降军,不能说绍宗没有手段,只是没有时间,威望又与始平王相去太远,他说降,肯跟他降的人能有多少尚未可知。
周乐从前在葛荣手下混得不错,又是六镇出身,收到的人马多不说,还很得信任,这就犯了绍宗的忌讳——虽然不犯忌讳周乐也不是肯长久屈居人下的。趁着眼下还没有成事,趁早走也是好的。
周乐:……
这特么到底谁是老大?
周乐老老实实滚了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见李愔在背后凉凉地道:“恐怕明儿邢远要生事,将军还是早点歇着,以养精蓄锐。”
周乐:……
管得可宽!
活该他做鳏夫!
周乐气咻咻出了帐,李愔反倒发了一阵子呆。
如果华阳此去能成——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的位置算是坐稳了。不然,失去父兄的华阳公主,这处境让他想起汉武的两任皇后。陈皇后固然身份高贵,如何比得上自带嫁妆的卫皇后?
华阳到底还是个聪明人。
这时候往回想,他和华阳的订婚,简直像是她与宋王赌气的结果。不然呢,不然何以解释她跟随宋王南下?如果不是有郑忱,他简直要怀疑他李家灭门都和他的那次订婚脱不了干系。
亏他当时还沾沾自喜,能娶到宋王想娶而不得的女人。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丝毫都不奇怪周乐能把她带回来,但那绝不是因为他周乐,而是因为始平王。萧阮什么人物,怎么肯为一个女人停留江北,也只有周乐这个傻子……他心里隐隐为周乐打抱不平,也许也为他自己。
虽然仔细算下来,华阳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她救了九娘,她送他出城,他记得的。
然而兜兜转转,她心里的人原来还是宋王,可惜了周乐……
李愔强行把这段心思按下去,无论如何,他们如今又在一条船上了,他应该找个机会拜见她。
嘉语并不知道李愔也在军中,周乐没有与她提过。
半夏问:“姑娘当真要去冀州吗?”
“自然当真。”嘉语说。
“可是……”半夏犹豫了一下,“是周将军不肯为王爷报仇么?”她心里十分难过。以她家姑娘的身份,什么时候身边只有她一个婢子了!她还当他是个好人。但是她今天看到他对姑娘动手动脚!
这一惊非同小可。
虽然半夏知道嘉语嫁给萧阮,多少有被迫的成分,但是心里已然认可宋王是她们公主的驸马,她总以为,等为王爷报了仇,她们还会南下,那周将军算怎么回事,难道姑娘为了报仇,竟然不惜——
半夏心里拐不过这个弯。在她看来,周乐还是几年前那个受她们姑娘周济的落魄军汉,虽然那时候姑娘就对他另眼相看,虽然他如今确实是得了意,但那也是王爷提拔,这不是该他报恩的时候吗?
他怎么能乘人之危,对她们姑娘生出别样的心思呢!
却听嘉语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她在周乐面前说“我愿意走这一趟”,多少有点冲动——在那之前,她还想要去找独孤如愿,如果周乐不肯帮她报仇的话。
然而过后仔细想,却像是再没有别的路可走。这时候想起她从前在周乐面前说过的那句“我不必有用”,真能笑出眼泪来。真的,哪里来这么大的脸!摔得那么惨换来的教训,还以为自己可以不必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