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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思这个话不好直问,怕伤了她颜面。搜肠刮肚地一时却想不起有别的话可说。
    好在有婢子送素菜与饮子进来,方才缓解了尴尬。嘉语瞧这素菜虽不精致,却难得鲜美。她奔波了这几日,不觉腹中饥饿,食指大动。
    忽然李时叼着羊腿道:“说起来要恭喜周五叔。”
    周昂一激灵,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我听琇姐说,府君着人上门给她提亲——”
    周昂打断他道:“小石头不得胡说!”
    嘉语笑道:“李家这位娘子却是个美人。”
    周昂面色微沉:崔家子这手伸得可长!他之前与周乾在洛阳借住崔家,见识了洛阳高门的嘴脸,早一肚子不满。如今先听说了嫂子自作主张,继而又听到崔家子图谋他——他阿兄还没说什么呢,他倒会打算。
    因说道:“公主算是我的故人,小石头也是,难得咱们故人重逢,就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嘉语:……
    到酒足饭饱,周昂使了人送嘉语主婢和李时各入其帐休息。
    半夏有些沮丧。她这些日子陪嘉语走了两三家,眼见得她们姑娘费尽口舌,也不见哪个态度松动,反而差点被崔氏绑了去洛阳。她原就不觉得她们姑娘该吃这个苦,到这会儿更是愤愤不平。
    想从前她们姑娘在洛阳,哪里这样低声下气求过人,更别提这样辗转碰壁。
    忍不住说道:“姑娘!”
    “嗯?”
    “我们几时回去?”
    嘉语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哪里去?”
    “回……周将军那里去。”
    嘉语“哦”了一声:“我们不回去,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过来。”
    “姑娘!”半夏眼睛泛出泪光来。连她都能看出周五避而不谈,就和他老子一个样,姑娘难道竟看不出来吗?
    嘉语笑道:“我原本也没想周五郎君能怎么样。”
    “但是——”半夏是真的不懂,周二郎君给周五郎君写了信,姑娘也不拿出来,反而送自己的帖子。难不成姑娘问周二郎君要信,其实只是为了问周五郎君的去向?
    “就这两天罢。”嘉语轻舒了一口气,“就这两天,崔府君会来河济……”
    “什么?”半夏惊叫起来。
    嘉语看她一眼:“他来了才好。”
    同一个时刻,周昂正与心腹说道:“你说,二哥这什么意思?”
    那心腹笑道:“二郎君什么意思,郎君写信过去问问不就明白了——信都才多远,实在不放心,郎君走个来回,也就在一日一夜之间。”
    周昂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
    “三娘子怪可怜的。”周昂道,“我二哥——”他是服气他二哥,但是他二哥成亲之后,对娘子实在太忍让了些。别的也就罢了,他的亲事,崔家子也敢插手——他像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么?
    那心腹迟疑了片刻:“那郎君是想?”
    周昂十分烦恼地原地转了个圈:“我能怎么样——要二哥……呔!我回信都去见二哥罢。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莫要怠慢了他们。”
    那心腹失笑道:“郎君这说的什么话!郎君的客人,是我怠慢得起么?”
    “我说真的!”周昂道,“就算是崔家子来要人,也不能把人交出去——都等我回来再说!”
    那心腹应了,听得周昂又嘀咕了一句,却更为含混,也没有听清楚,像是在说“那贼小子……”“……要是知道了,非跟我没完不可!”
    “贼小子”又是哪个?那心腹默默地想。
    ……
    洛阳。
    始平王府仍然是一个人人绕行的地方,但是很明显形势已经松动了。围兵陆陆续续撤了好些,就只剩下百余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围在这里意义何在——除了侍婢和守兵,王府里就只剩下孤儿寡母。
    自世子妃传出话,说“降天子,不降元昭叙”,城里很震惊过一阵子。尤其之前跟着元昭叙和吴兵干过一架的将士。当时热血上头,到如今时过境迁,就有人回过神来。要细想确实没有道理:宋王和始平王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就不说宋王是华阳公主的驸马、始平王的女婿了。
    再细想……不能想下去。
    还是那句话,时过境迁。固然有人挂冠求去,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是军户出身,祖传的手艺,不当兵难不成去落草为寇,或者回乡种地、牧羊?就不说元昭叙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赏金赏银的笼络了。
    始平王父子已经没了,华阳公主也随驸马南下,王妃母子又杳无音信,如今洛阳城里就只剩了始平王世子妃和个呀呀学语的小儿,能顶什么用?等到那孩子长大,他们都已经老了,还拿得起刀、舞得动枪?
    有心人也不过冲始平王府的方向磕几个头,哭一场算是全了君臣恩义。
    最让人心安理得的还是绍宗进京这件事。要说始平王左右,最得信任的,除了世子和元昭叙,就要数到这位绍将军了。连他都向朝廷投诚了,余人还有什么可说。说起来还是天子亲迎。
    要说如今洛阳城里,谁对绍宗进京不满,那只能是元昭叙了。绍宗进京之前,元昭叙可谓风光无两。始平王父子既死,元祎修赐了元昭叙袭爵,原本还要住进府里去——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