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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不能比命。就像她从前寄居始平王府,也只想过郑忱,没敢多看宋王一眼。她们的父亲是一母同胞,她爹没用,爵位也没有,军功也没有,更没有能耐娶到太后的妹子。缩在平城,窝窝囊囊一世就没了。
那些日子嘉颖喝了很多酒,醉了就睡了,什么都无须想。然而有天起来,看见镜中浮肿的面孔,移开手,背后婢子的眼神。她忽然想,如果三娘当真进了洛阳,进了宫,恐怕这些人会直接绑了她送上去。
如果能一刀给个痛快倒又还好,就怕落在她手里,没那么痛快。她兄长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她能怎么样?
她也不是男人,骑得了马,打得了仗,就算是个逃命,她个养在深宫,足不出户的小女子,还比不得粗使仆妇。
嘉颖自艾自怜了一阵子,脑子又活了过来。趁着华阳兄妹还没有进洛阳,是该早寻生路才是。出宫是不可想,身边没个可靠的人,出了皇城,她连东西都分不清楚。反而不如在宫外的嫂子和妹子。
想到嫂子和妹子,心里一激灵——她们如今还拘在谢家。她恍惚听说,谢氏改嫁了广阳王,但是从前在府里,她堂兄与谢氏的恩爱她是记得的。登时从床上下来,一迭声呼婢唤仆,要梳洗出门。
……
元祎修听说平原公主求见,不自觉皱了眉,十分不喜。他如今新宠的路美人模样儿可招人疼,就是李十娘都只分得出三分心去,哪里还记得这个旧爱。
推说了不见。
到这边好事毕,传膳进来,伺候的宫人多嘴说了一句:“奴婢方才进来,瞧见平原公主跪在外头,可是什么事儿恼了陛下?”
路美人娇滴滴地道:“陛下可赶快和姐姐解释去,莫让姐姐误会了是我挑唆得陛下不见她……”
元祎修笑着摸了她一把:“哪里就叫上姐姐了……”
又吩咐宫人:“扶公主回宫去,与她说,便是要跪,也不要跪在这等人来人往的地方,招了人眼。”那宫人踌躇了一下,元祎修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你个奴才,是又收了她银子还是怎么地?”
那宫人是他近侍,素日里也是有脸面的,这时候笑嘻嘻道:“平原公主能有几个赏,让奴婢这么见钱眼开了。奴婢不过是怕误了陛下的事儿——方才平原公主与奴婢说,她就只是想和陛下说一句话,要陛下不见她,奴婢代为转达也是可以的。”
元祎修懒洋洋地道:“什么话,你去问了她来。”
那宫人领命去了。
嘉颖也没有想到元祎修竟真能绝情到这个地步。然而到这个时候,也再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与那宫人说了,又捋了一对镯子塞在他手里,那宫人方才笑容满面地去了。
“……问候她嫂子?”元祎修呆了一下,那宫人提醒道:“不是袁氏,是谢氏。”
元祎修这才如梦方醒,他怎么就忘了,他手里还有谢氏这张牌。虽然是被他逼得改嫁了。不过既然华阳口口声声说她阿兄没死,那就把这位前世子妃推到城墙上去让她瞧瞧,看这个箭他们是敢射不敢射。
元祎修美美地想了一会儿——他当然知道这个事情不可行。且不说谢氏已经改嫁,便没有,也已经归家。他要能把谢家的女儿绑出来推到城墙上去,不必始平王世子打进来,洛阳城里就得先给他反了。
不过,也是该让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了。听说那瞎子自娶了谢氏就足不出户,恐怕还不知道吧,元祎修阴恻恻地笑了:前儿宜阳王为了这桩婚事,可是送了金山银海给他,不然,他哪里打得起广阿、韩陵两仗。
打仗这件事,是永远不嫌钱多。
……
广阳王府。
听说宜阳王来访,谢云然与昭熙不由相视一笑:差不多也是到时候了。
因为昭熙身体的缘故,再加之广阳王府捂了这么个大秘密,谢云然一直深居简出。但是再怎么深居简出,娘家人的探望总不能次次都拒了。尤其谢冉来得勤快。谢冉原本就聪明细致,府中人又不能总拦他,多来几次,便看出了端倪。谢云然见瞒不过,索性与他明说了。谢冉听到他阿姐竟然杀了人,脸都白了。心里寻思特么她阿姐找了个惯常杀人放火的姐夫,真是近墨者黑。
这时候再想起他阿姐答应改嫁广阳王前后异常,便知道是早有预谋。一时后怕,倒又恼恨起他阿姐瞒他:广阳王虽然盲目,终究是个男子,要当时凶性上来,恐怕他阿姐不能幸免。谢云然哄了他好一阵子方才好了。
当时韩陵之战尚未有结果,谢云然心里发愁,也不敢向昭熙透露半分,全赖谢冉与她解忧,分析说韩陵之战虽然胜算不大,但是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待昭熙伤好,找了机会出城,事情尚有转机。
谁想韩陵之战竟然是大胜了!
昭熙这头又惊又喜,又深为遗憾。喜的是能打出这么个结果,大仇得报;惊的是他这两个妹子如此强横,他从前对于妹妹的全部构想,到这会儿算是被毁了个干净。三娘订了亲也就罢了,嘉言——
嘉言从前可晕血。
想起来未尝不是心疼。
如果他在,如果他能上战场,又哪里需要两个妹子这么拼命。比起年初,他如今身体已经大为好转,至少是行动自如了,再过得月余,能再骑马射箭也未可知——但是他这会儿还被困在广阳王府,不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