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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然抚她的发,彼此心里都是欢欣无尽。
谢云然断断续续地说:“……那时候我被困在府里,即将临盆,四月把我瞒得死死的,丁点话都传不进来,后来才知道你和宋王——”话到这里,展眼一望,见嘉语还梳的小姑髻,不由惊道:“你和宋王……”
嘉语道:“吴主娶了苏娘子。”
谢云然默然。
她这两年的消息不如嘉语灵通,只知道萧阮登基,却不知他另娶佳人。她当然还记得正始四年末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妻事件,不想兜兜转转,落了这么个结果。不由歉疚道:“要不是你阿兄被人囚禁……”
“那也是我阿爷。”嘉语打断她。报仇不止是昭熙的责任。
谢云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改口道:“我起初还以为周将军乘人之危,然而今日见了、今日见了……方才放下心来。”她见过萧阮,没见过周乐,虽然是三娘年少荒唐,就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很难相信一个边镇军汉能有宋王这样的容貌丰采。因一直都想着三娘是为了报仇委屈自己。到今儿见了人,当时心就放下一半,待后来听嘉语叮嘱昭熙的话,更是整颗心都放下了。
嘉语面上一红,幸而有手巾敷着,看不出来。
“阿言也说,周将军待三娘甚好。”但是男女情?事,只是“待她好”,其实是不够的,总须得她乐意被他“待她好”。
嘉语“嗯”了一声,问:“阿言哪里去了?”
“下了雪,阿言带玉郎去园子里耍了。”谢云然道,又笑道,“前儿阿言回来,也哭了一场,还戴着那个古里古怪的面具,把你阿兄唬得不轻,还以为、还以为——”
他们都知道嘉言上战场,只当是出了什么意外毁了容貌,女儿家的容貌何其要紧,昭熙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当时血气翻涌,“到面具摘下来,又把随行的诸位将军吓得懵住了。”
嘉语想了一下,那样丑怪的面具下,竟然是明艳少女,对于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她诸位同袍,除了周乾、段韶,余人都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多少人懊悔没能趁着近水楼台献一献殷勤。
一时失笑:“嫂子倒是放心把玉郎交给她,少不得教出个将军来。”
谢云然面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有件事……”
“嗯?”嘉语转眸看她。
“玉郎她……”昭熙“被”登基得仓促,当时两地相隔,既没有册立皇后,也没有册立储君,谢云然实在觉得庆幸,“玉郎她是个女孩儿……”
嘉语:……
看来女扮男装,也是她家的传统节目了。
忽大叫一声“不好!”,谢云然忙着问:“怎么了?”
“要是个小皇子,给阿言带着当是无妨,但是小公主……”嘉语想起昭恂,如果昭恂有记忆的话,必然能记起当初被他阿姐支配的恐惧来。
……
周乐被昭熙看得心里直发毛,赶忙道:“陛下……”
“说吧,”昭熙冷飕飕地道,“当初在信都,你不肯做我的亲兵,是不是那时候开始,就在打三娘的主意了?”
想起被蒙在鼓里的这些年,昭熙森森觉得,眼前这小子,就是个狐狸披了张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那章是周琛的前世回忆,不喜欢看前世的麻烦跳过。
第314章 风流云散
周琛在城门下勒住马,他是和李愔一道进京,这时候抬头看城门上风流云散的两个字,洛阳。不知道是何人所书,也不知道挂在这里几月几年,雨打风吹,巍巍城池就在这两个字背后,供人瞻仰。
“二郎第一次来洛阳吧。”李愔说,也不催他。他眉目里看不出家破人亡的悲苦。
周琛不太好意思地应了:“是啊。”只是这两个字恁的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也许是梦里吧。
周琛记不起他的那个梦,梦里他走进一处他从未见过的府邸,那府邸华丽如同王侯所居。他看见自己轻车熟路,沿途的奴婢给他行礼,他停住脚步,面前一双靴子,目光上移,他看到他的兄长。
他兄长生性简朴,远不如家里几个崽子豪奢,却斥巨资营建了双照堂。京中流言,说是为了华阳公主。
他见过那个女子,虽然次数极少。她不大出来,但是他是常进双照堂的。他记得最初见到是在冬天,冰凌凝在长廊檐下,长长短短,一个走远的背影,白色的皮裘,毫尖上闪着晶莹的光,像是雾凇。
左右说,是公主。
洛阳城里公主多了,住在双照堂的,就只有华阳公主。
那是初夏,天堪堪才热起,兄长召见,他匆匆过来。底下人说大将军在书房。尚未走近,就听到女子喁喁细语,不绝于耳,他刹住脚步,但是兄长已经听到了,他提高了声音问:“是阿琛吗?”
“是,阿兄。”
“进来吧。”他说,像是转头与那女子解释,“……是我二弟,公主无须回避。”
女子没有作声。
他走进去,她背后是窗,半开着,窗外翠的竹,初夏才有这样新鲜的翠色,在地面,也在空气里布无数道轻翠色的影,翠得仿佛透明,就像冬日廊下垂着的冰凌,裘衣毫尖上的水光。他总疑心他并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就只记得玉兰开得好,大朵大朵素白,欲坠未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