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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道:“我听说郎君这些日子忙,怕是没有来过这边。”
尉周氏喃喃道:“是啊,都是豆奴不好。”
嘉语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找借口支了藿香出去,又陪尉周氏吃了几个果子。过得两刻钟左右,藿香回来,低声与她说了几个字。嘉语惊道:“原来最近五叔常来家里喝酒吗?”
这话出口,就有婢子慌慌张张过来,禀报道:“夫人醒了。”
……
周乐把尉灿拎出到院子里,叫家奴提了水来泼他。可惜尉家没有冰,效果打了折扣。泼了三五桶,那东西总算是清醒了些。
周乐与他说:“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尉灿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人一下子矮了下去,蹲在树下抱着头。
周乐从前是心疼他,然而这时候床上还有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的呢,心里着实恼恨,又说道:“你们和离吧。”
“阿舅!”尉灿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周乐没理他,吩咐左右道:“扶尉统领回房去歇着。”
……
娄晚君醒过来,知道孩子已经没了。身上痛得很,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之前有过一阵子,她是很恨这个孩子,她不想要。这时候没了,却又像是从心里剜了块肉去。哪里都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的报应吧,她想。
她和尉灿搬出来这几个月,起初是好的。尉灿诚心想好好与她过日子,她也想。离了大将军府,所有与他有关的人、有关的物都不在眼前,往好处想,日子久了,渐渐的也就会淡了。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尉灿疑心会这么重。
也许之前是没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之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暴跳如雷,疑神疑鬼。尉灿自己也知道不对,每每发作之后又求她不要离开他。
明明他们已经不在大将军府。那晚之后她也算是死了心。她也与他说过,或者问大将军要个外放的职,离洛阳几年。尉灿破口大骂,说:“如果离开洛阳不够,你是不是还要我离开中原?”又说:“他是大将军,你就是离了洛阳,你跑到金陵去,也不可能不听到他的消息——难道你还能躲到天上去?”
她想那或者是真的。那是个无处不在的名字。她的夫君是他的手下,他们是舅甥,如果她要避开他的一切才能忘掉的话,头一个要避开的就是她的这位夫君。这样荒谬的推论她没和尉灿吵,吵也吵不出结果来。
她心灰意冷。
她不很清楚尉灿是怎么和周昂走近的。也许是因为好酒,两个人都好酒。周昂原就很喜欢去找周乐,找他打猎,或者别的。那是他们年少时候结下的情谊。尉灿又成日跟着周乐。尉灿带他到家里来。要论亲戚,周昂年纪虽小,辈分却高,又是亲族,原没什么需要避嫌。
她不知道她哪里打到他的眼了;没准她做什么都打到他的眼;整个她的存在都让他心里膈应。他原就不该娶她;她原就不该应他。华阳公主虽然可恶,那几句话却是对的,她中意的夫君,从来都不是他。
“……周郎不要你,那不过是他不要你,不是你不如人,”她记得这几句话,“这天底下有的是好男子,娄娘子还年轻,悬崖勒马,尚未为晚。”就算是晚了,那也比赔上命的好。娄晚君看着顶上绣帐,默默地想。
——她从前是个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只凭一面之缘,便遣婢子去见那个人;不会偶然得到机会,便下手杀人放火;不会在那之后,安心蛰伏;就是答应尉灿的求娶,她也是果断的。
她听见有人隔帐与她说话:“……那个混账,我会教训他;二娘要是不想见他,就且不见罢;你如今身子弱,且好生调养,我不会让那个混账来烦你;至于以后——”
“我要和离。”她静静地说。
帐外声音停了一会儿,像是措手不及。虽然他方才是这么给尉灿撂狠话,却总还存有一线希望。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何况他们还有孩子。但是他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决断。
周乐微叹了口气:“待二娘身子好些——”
“我要搬出去住!”
周乐:……
“还是让豆奴搬出去吧,二娘如今,却不方便挪动地方。二娘要不放心,我让阿竟给你写过户文书。以后这个宅子,就记在二娘名下,不得二娘允许,我阿姐也好,豆奴也罢,哪怕是我,都不能进来,这样——可好?”
周乐等了一会儿,帐里没有声息。周乐道:“二娘好生歇着,我明儿让——让半夏过来看你。”
帐里讥笑一声:“方氏去冀州了,大将军不知道吗?”
周乐:……
这些家长里短,他哪里能知道。尴尬了片刻,又说道:“许大夫留在宅子里,明日再过来给二娘把脉。”
他转身往外走。
娄晚君透过帐,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个背影。华阳说“我不会把他还你,他也不会许我把他还你”——但是当初她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个人是好的,无论才能还是志气,还是情意,只是她得不到他。
她有足够的眼光,她没有足够的运气。
……
周乐走出屋子,略出了口气。便看见他娘子在廊柱下看住他笑。不由懊恼,与她说道:“我也没料到,搬了出来他们还能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