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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偏头看她。她眼睛又大又黑,阴沉沉的。贺兰袖心里恍惚,像是看到嘉言,又像嘉语。那姐妹俩明明并不太像,但是两个眼睛,倒像是都长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不由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元大娘子是另有渊源。”
阿狸道:“我姨母很怜惜善钟姐姐。”
贺兰袖心里哼了一声,想道三娘烂好人,当初在宫里援手过陆氏姐妹,又得到过什么回报。不便当着小辈说,只笑道:“你姨母要当真怜惜那孩子,就该留宫里,以她的身份,便不配圣人,配太子也是好的。”
春申翻身而起,转过来琥珀一样的眼睛,凶光大盛。
贺兰袖微微一笑,想道:果然是如此。因又扼腕叹息道:“我倒是没见过太子。”
“夫人要见太子做什么?”阿狸问。
贺兰袖慢慢说道:“独孤娘子大约多少听过我,先夫早亡,并未给我留下一儿半女;我父亲亦早亡,父族疏离,久无音讯。我在这世间,最近的亲人,除了母亲和弟弟,就只有三娘。两个弟弟尚小,太子便是我唯一的晚辈。”
阿狸低头扯春申的耳朵,心里想夫人你这样的长辈,冬生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春申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然后是毛,浑身的毛像是刺一样,尾巴也直了,阿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春申开始连续地吼叫:
“嗷——”
“嗷——”
“嗷——”
“春申、春申!”阿狸不安地想要安抚它。
“独孤娘子!”贺兰袖忽然叫出声来,“你让它、你让它叫……”那虎吼声就在耳边,与梵声对抗,此消彼长,那梵声竟渐渐低下去。
贺兰袖大喜:怪不得三娘要把这只小崽子留给她,原来用在这里。
她被梵声困扰,已经许久没能好好入睡了,这时候心神一松,竟然倒地入眠。留下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阿狸,看着还在暴走和低吼不止的春申,她摸了摸春申的毛,小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呢……”
夜色渐渐就深了,草地里生了露珠,月亮上来了。
长安西郊,兰若精室中,法照面上苍白:虎吼声虽然稚嫩,却是一声一声,绵长不绝,恰恰压制住了他的声音。
那个妖女找到了帮手,他想。
他推门走出去,正看见一骑飞驰而来,因月色朦胧,他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心口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当时脱口叫到:“什么人?”
那骑士勒住马,问道:“老丈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咸宜观?”
法照低头唱了个喏,方才说道:“是有。”
“可否请老丈为小子指个路?”
法照想要抬手指路,只觉得这只手重逾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他死死盯住眼前方寸之地,忽说道:“小僧想知道阁下的名字。”
那少年却为难,握紧缰绳犹豫了片刻。
“是不能说么?”
那少年道:“我违禁出城,若教人知道了,须饶我不得——”
“只是因为违禁出城?”
“不然,还有什么?”少年货真价实地困惑起来,他觉得他今晚这身装扮正常极了,难道这和尚还能看穿他的身份不成。
“还有……你,原本是不该出生的人!”那僧人抬起头来,目中精光暴涨,手中一串佛珠猛地激射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咸宜观是鱼玄机住的道观……所以提要也用了这句~
小老虎一身黄毛所以叫?春申,春申君姓黄……开个玩笑啦嘻嘻。
落花人独立那句是五代的了……北宋小宴用它才名扬天下,那首词我挺喜欢,所以随手用了……
第387章 月下重逢
这不有病么,他问个路,和他扯什么该不该……
周凛心里嘀咕,又疑心是伪帝余孽,或者前朝旧人,这时候来不及细想,先翻身避过。却暗暗叫苦,他出来得匆忙,手边并无趁手武器。
那僧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哨棒来,竟舞得虎虎生威。
周凛纵马急走,奈何那棒影如影随形,根本绕不开去,也亏得他虽然没长在六镇,到底被他爹催逼得紧,控马之能非常人能比。
即便如此,也是险象环生,猛地胯?下马痛嘶,前腿中招,就地跪倒。
周凛不虞有此,人稳不住往前栽,眼看着哨棒重影,带起风声——
间不容发。
忽然金锐之声破空,紧接着有人闷哼,哨棒落地,周凛翻身而起,就看见那僧人瘫倒在地,胸口插了一支长箭,血已经流了出来,箭羽尚在微微颤动。
好快的箭!
好及时的箭!
周凛松了口气,回头看时,一匹全黑的骏马昂然而立,皮毛如缎子闪闪发光,马上颀长的中年男子,月光下他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由怔了一下。
那人见他呆头呆脑,也不道谢,也不知道逃,只当是被吓住了,倒白长了个好皮囊。当下冷哼一声:“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人当街杀人,姓周的这脸面还要不要?”
周凛咽了一口唾沫,眼睁睁看着那人下马,又听他问:“他什么事要打杀你?”
周凛还是作不了声。
“是个傻子罢。”那人便下了论断,也不管他,就要抓住僧人问话,孰料那僧人眼睛里尽是惊骇之色,喉中更嚯嚯出声,如同见了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