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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姜早已忘了萧胜,他唯一记得的,是萧胜一味拦着他不肯叫他来魔界。只是后来古拔旰出手,替他挡了萧胜,厉姜便再没听过萧胜的消息。
此刻听郝连凤一说,厉姜道:“你认识他?”
郝连凤是认识萧胜。
萧家和白家从小玩到大,玉玑峰和白家又有一层亲戚关系,一来一往,郝连凤和萧胜还挺熟悉的。起码灵禽大会时,郝连凤就和萧胜约着一道去了后山,诓了容庭芳一把。
“认识。”郝连凤道,“他和我说起过你。”
那时候他们在万鹤山庄,郝连凤是故意去接近萧胜套他近乎的,萧胜是个没心没肺的,认准了一桩事不肯撒手。他见郝连凤生得好看,又是玉玑峰大弟子,心里已经亲近三分,别说年轻人话很投机了——虽然他年纪还不如郝连凤一个零头。
萧胜喝了点酒——郝连凤故意劝喝的。他有些醉,话便多了。不止和郝连凤说厉姜。从不赞同父辈利益之交开始,到吐露自己曾经有个弟弟,可惜刚出生就被扔到了山沟沟里。他问郝连凤:“你说,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被人扔在深山老林里,能不能活下来?”
郝连凤道:“怕是不能吧。”
山里有狼有虎。就算没有毒虫猛兽,刚出生的孩子没人看管,一定也是个死。
这个答案萧胜早就知道,他只是还不死心。萧胜想着,郝连凤是蓬莱修道的仙人,仙人么,神通广大,见多识广,或许有什么不同的说辞呢。
但就算郝连凤是仙人,他也没办法,难道他还能把孩子捡回去吗?见萧胜失望,郝连凤想了想,委婉了一些:“说不定有猎户之类凑巧看见。能活下来也说不准的。”
萧胜醉意上头,心里倒是大喜:“果真?”
“事事皆有可能。”
萧胜这才高兴,一高兴,就又喝了一坛酒。
其实不太可能,但是,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是骗人的话,似乎也能叫人安心。人嘛,活下来,大多数是自欺欺人的多。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
“那你说。”萧胜把着郝连凤的肩,“追着一个人是不是很讨人厌。”
郝连凤把他掸下来:“这要看为了什么。”
萧胜就反过来问他:“郝连兄,如果有个人一直追着你不让你做什么事,你讨厌吗?”
郝连凤一想,便想到了符云生。符云生就总是追着他,这不让,那不让,多杀一个人,也能和你念叨半天。他的念叨还不是说教,是那种低低软软苦口婆心。
“……”郝连凤说,“这要看是什么人。”
萧胜好奇,追问道:“什么人?”
郝连凤一斟酌:“如果人不讨厌,应当能容忍。”不然他早就一翅膀把符云生掀翻了,哪里还能叫对方一边喊着师兄一边追上来聒噪。
萧胜一愣,随后撑着下巴想了想。
“那他应该不讨厌我吧。我还挺招人喜欢的。”
这话太没脸没皮,郝连凤不禁问:“你说的是谁?”
萧胜摸着脸,好半天才说:“厉姜啊。”
厉姜?
郝连凤道:“就是你一直追着要杀的那个厉姜?你不是恨他为非作歹吗?”
萧胜一拍大腿:“谁说我恨他啊。”随及突然反应过来,“在你们眼里,我很恨他?”
郝连凤想了想——
“势不两立吧。”
大洲还挺乐见的。
厉家这样亲近魔界的叛徒,既然有萧胜铁了心收拾,他们就能少操点心。
说句实话。容庭芳少操心,余秋远也少操心。
确实也没错。
厉姜被萧胜缠地不胜其扰,也分不出心神做别的事。
如今听郝连凤一说,厉姜光是想想萧胜说这些话时的样子,便觉得无言以对。他冷笑一声,道:“他想拦我来魔界,可惜技不如人,没有拦住。”还被他羞辱了一顿,什么朋友情谊,明明白白告诉萧胜,都是假的,不过是有意为之,竟还天真信了这么多年。
厉姜想到当日萧胜咬牙切齿的模样,笑道:“他来蓬莱,是不是为了告状。”和余秋远通风报信么,说厉姜终于和魔界的人接了头,此刻滚去魔界了。
郝连凤却说:“不是。”
“他是来了蓬莱,但只到了玉玑峰脚下。就没有再进一步。”
因为就在玉玑峰脚下,守山的小弟子看得分明,还特地来询问过郝连凤。
郝连凤便远远站在山上,看着萧胜一个人蹲在那里。
蹲了很久。
最后拍拍屁股走了。
来时是风风火火来。
走时是意兴阑珊走。
不知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郝连凤和萧胜并不是亲近的关系,故而心中虽奇怪,却也懒得管这桩闲事,见萧胜已经离去,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便也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今天见了厉姜,方翻了出来。
郝连凤说完,见厉姜沉默不语,便道:“你若下回见他——”
“我不会见他的。”厉姜果断否决,“我也不会回大洲。”
郝连凤一笑:“厉公子何必将话说得这么满。他倒是真当你朋友。”
“傻子而已。”厉姜大笑,随意招的小蝴蝶绕在指间,金灿灿的翅膀,柔柔弱弱的。漫不经心道,“都告诉他实话了,却还自己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