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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越一噎,默默磨墨,却忍不住在想,云歇这是学谁写字?
    这字虽少了份令人赞叹生羡的潇洒不羁,却多了端庄自矜之气,入目极赏心。
    云歇写道:“萧让奉上,相父亲启。”
    “让儿自知犯下大错,茶饭不思,彻夜难寐,终是忍不住提笔自白,以求相父宽宥。”
    “让儿其罪有三。”
    “其一,也是罪中之重,让儿欺骗相父,玩弄人心,无所不利用,劣迹斑斑,屡教不改,愧对相父教诲……”
    “其二,让儿毁人婚姻,与失德之君无异,齿幼而不知廉耻,勾|引旁人……”
    “其三,让儿造伪信……”
    ……
    云歇把人骂了顿,顿觉舒坦,气定神闲地将宣纸叠好,塞进了信封里,动作从容而雅。
    云歇一想到萧让看到信的表情,就得意地微挑眉笑了下。
    他出去,找到管家:“你进宫一趟,把这信带给陛下。”
    阿越方才堪堪瞥了眼信上内容,眼见管家揣着信进宫了,捂嘴憋笑。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皇宫里,萧让自矜又冷淡地看着管家走了,才迫不及待地拆信。
    他自己的字映入眼帘。
    萧让凤目大睁,不可思议地眨了两下眼,定睛再看,还是那样。真的是他自己的字。
    承禄在偷瞥,萧让装作若无其事地浏览内容,嘴角开始不住抽搐。
    云歇以他的口吻,给云歇写了封道歉信,然后把信送给了他……
    萧让心头猛地一跳,云歇是知道他学他写字骗阿越了??
    承禄眼见着原先还喜上眉梢的少年猛地正襟危坐,手开始微微发抖,越发好奇,悄悄瞥了眼,发现是陛下的字迹,顿时一呆。
    云相送过来的信,却是陛下的字迹,这……
    萧让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原来云歇在气他欺骗他。既然如此,他也好对症下药。
    萧让安慰着自己,直到看到“毁人婚姻”那句。
    萧让一怔,他毁谁婚姻了?
    失德?齿幼而不知廉耻?勾|引旁人……?
    勾|引旁人!!
    萧让猛地反应过来,宋思婉!!
    云歇知道他勾|引宋思婉让他被退婚的事情了!!
    萧让看完信,握住自己不住发抖的手,勉强维系着面上的镇定,凤目发散发焦,喃喃道:“他怎会学我写字?”
    这个题承禄正好会,他摸摸鼻子:“……老奴或许知道。”
    萧让立即抬头,漆黑如墨的凤目紧紧盯着他,怒道:“我都不知道,你个狗奴才怎么会知道!”
    承禄强颜欢笑:“……老奴真知道,云相之前让我不要告诉你。”
    萧让没想到承禄和云歇间还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顿觉心塞不已,冷声道:“你说。”
    “云相早几年给陛下请了几个精通四书五经为文人景仰的先生,陛下可还记得?”
    萧让微蹙眉:“那几个天天就会布置一堆抄来抄去功课的臭老头。”
    萧让眉头舒展了下:“不过还算通情达理,总是在临晚时知道自己布置的太多,派人过来说减免了。”
    承禄道:“……没减免。”
    萧让错愕。
    承禄道:“云相看你又要批奏折又要做功课,怕你累着,就偷偷帮你把功课给做了糊弄上去。”
    “难怪那几个老头天天夸我用功!”萧让失声。
    第48章
    “他为何不告诉朕?”
    萧让想不明白。
    承禄又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这个题他刚好又知道。
    萧让睨他一眼, 越发懊恼:“知道就说。”
    “云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得以身作则, 不能带坏你, ”承禄在萧让黑沉的脸色中硬着头皮继续说,“他说人是要疼的,鞭策却也是要鞭策的, 他怕您知晓后理所当然地荒废学业, 却又怕您累坏了身子,所以才出此下策, 叫老奴替他保密。”
    云歇……疼他?
    萧让凤目里怔忪一片。
    那几年云歇明明刻意与他疏远。
    当时他们已经生疏到了除了面上的君臣情深以外,私底下再无半点往来。
    云歇甚至回避和他的肢体触碰和眼神交流。
    他召云歇进宫作陪,十次有八次是被以各种理由推拒的,剩下两次即使来了,也从不应允他的恳求在偏殿留宿。
    好像云歇一夜之间将他打入冷宫了。
    萧让却没想到那会儿他还暗中帮自己抄功课。
    到底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到底无声中错过了多少?
    晚间沈院判来把脉,云歇一边配合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如果当爹了, 帮崽写功课糊弄老师, 算不算个好父亲?
    毕竟他以前就这么干来着,一干干了好几年, 萧让四书五经记没记清他不知道, 他自己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到了要吐的地步, 他这辈子都不想抄了。
    可云歇假设了个情景仔细想了想, 如果他的崽在昏黄的灯火下奋笔疾书, 时不时偏头用可怜兮兮又水汽汪汪的大眼瞧他,说“爹,我困”,他肯定会立马哄着他去睡觉,然后自己偷偷帮他抄完的,保不准第二天还会直接辞了夫子。
    这都是命。云歇悄悄叹了口气,羞愧难当。
    他果然不是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