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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姜乐的视线随着这声轻响往上抬了抬,离膝盖半寸距离的桌面上被放上一个乳白色的陶瓷杯,装着热水。
    另一头的沙发下陷了一小块,方琸在那处坐下了。
    姜乐慢慢地将那杯热水捧在手里,杯壁的温度恰到好处地熨帖着手心,从适才便持续性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方琸一直以无声而又令人放松的姿态坐在那处,直到察觉出姜乐身上那种不分敌我的戒备减轻了一些,这才尝试着开口,“乐乐。”
    “嗯。”姜乐应了一声,大概是意识到他要问什么,手指下意识地抠弄着布质沙发。
    方琸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立刻往下问,反而温声道:“有没有暖和一点了?”
    姜乐点点头。
    墙上的挂钟无声拨过六点,方琸侧头看了一眼,问她,“你这个时间还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
    “要不打个电话让你哥来接你?”
    姜乐闻言动了动,杯中的热水在杯身倾斜的过程中溢出一些,她却像没注意到一样,很着急地对他说,“不行。”
    “我哥会担心的。”
    大概是为了说服方琸,她接着道:“我已经让陈叔来接我了,待会就到了,让我在这儿呆一会就好了。”
    姜乐眉目间甚至透露出一种无声的哀求,大概是淋过雨的缘故,唇色显得格外白。
    “嗯,不说,”方琸接着说,声音很温和,“你今晚遇到什么事了,愿意说给我听听吗?”
    大概是那双眸子圆且亮的缘故,微微弯着时很容易使人放下戒心,姜乐和他对视一会,迟疑着慢慢点了点头。
    “前天下午,陈叔来接我,顺路送一个同学去车站搭车,我陪她下车的时候,那里人很多,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挨着我,我不敢回头确认,只好赶快回了车上,心里很害怕,我知道那应该不是错觉。”
    “后来几天我没再陪同学去过那个车站,就慢慢把这件事放下了。”
    “然后,直到今天下午……”姜乐闭了闭眼,嘴唇哆嗦着使劲拢紧了身上的衣服,“班里放学有个小测验,我就提前让陈叔今天晚点过来接我,学校到这里的路上人很多,所以我没有多想,一直走到这条路的路口,有人、有人从后面拽着我,把我拖了进去。”
    说到这儿,姜乐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像是忽然说不下去了,有几分瑟缩地看了方琸一眼,眼睛红红的,像只胆小的兔子,但还是坚持说出来。
    “我打不过他,他力气太大了,我没有办法,拿砖头砸了他的头就跑了,他很生气地追着我,我慌慌张张地往前跑,摔倒了又爬起来往前跑,我好害怕被他追上,我……”
    姜乐不停发着抖,,方琸便侧过身,用干燥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头,在姜乐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脸色有些过分凝重,“乐乐,你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可是……”姜乐迟疑着摇了摇头,眼眶一点点红了,声音也染上了哭腔,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竭力维持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可是,方琸哥,我好害怕啊。”
    “你很棒,很勇敢。”
    方琸不得不掰正姜乐的肩膀,很认真地看着她,“但是,你听我说,如果有下一次,你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段时间放学必须有人去接你,找你哥或者找我,不能一个人出校门,就算到我店里来也要和同学一起,知道吗?”
    姜乐犹豫半晌,点了头。
    陈叔的车就停在门口,喝了半杯热水也暂时擦干了身上多余的水,姜乐脸上总算泛起一点健康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冷静了很多。
    姜乐低着头站在店门口,“方琸哥,我这段时间都会自己小心的,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
    大概是看出方琸的不赞同,她恳求着,姿态放得很低,“他会很担心的,我求你了,好不好?”
    方琸扛不住小姑娘恳切的目光,缓慢点下了头。
    银白机身的手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亮着,隔了一段时间,又缓慢地暗下来。
    青年坐在沙发上,后仰着身体,颈部被拉成紧绷的一条直线,他闭着眼,良久后再次向桌上的手机投去一眼。
    尽管不那么赞同,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姜槐是姜乐自己的选择,说到底,这是他们两兄妹自己的事情,方琸没有替她决定的权力。
    但是。
    方琸垂着视线,喉结在呼吸时极明显地攒动着。
    理智清醒着,情感上却很难认同,而且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到难以忽视的预感,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姜槐,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对他,对姜槐都是。
    况且,如果姜乐真的被混蛋盯上,没有姜槐的知情,处境会很危险,谁也无法保证今晚的事情会不会发生第二次。
    方琸又想起了姜槐下午那一瞬间几乎绝望的神情,自嘲而近乎哀切地看着他,“我怪你不坦诚,可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坦诚的机会?”
    方琸动了动,慢慢坐直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晚七点,由于白天自家老板沉迷谈恋爱,原定下午的总结会议改为晚上的视频会议。
    姜槐十指交握置于膝上,面容沉肃,间或对于对面的发言点头示意可以继续、或提出一两句中肯的表扬或批评。他在平常算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上司,但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往往话很少,眉目下沉的时候甚至能让对面正在发言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