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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柱微是笑笑,眉间面上少了许多往日愉悦之色。
如何再劝,阿柱都是不肯再喝,只是泊玉每动一下,便要扭头来看她。
两人这般已好多次,石竹总觉奇怪,酒喝得多了,便什么都不说:“泊玉,你头上的簪子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好看些了。”
“这是新的。”泊玉礼貌地扭过头来与这个小少年说话,笑意隐然。
石竹身子弱,发少,自小就给他娘亲箭短许多,因此托不起冠,此时也只是作个小髻束在的脑勺后。
正是这般束发,石竹就越发显得像个小童因而总喜欢盯着别人的发饰来看:“嗯,你原来那个,和寻常人的不一样,太粗宽了些,还是这样好看。”
泊玉眼睑便垂下了半数来。
“泊玉,我怎么看你,怎么都像女子,不像个下人似的。”
石竹头越发地往下磕。
快手好心地帮他把桌子前收拾出一个地方,想着或许这小孩一会就会趴倒。
“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泊玉也陪着石竹再喝些酒,不过每次也只是小抿,姿态仪举都甚是轻柔,甚至有些妖冶之色。
“下人……下人就是像像阿柱这样。”
石竹果然就慢慢往桌子上趴:“就会事事随人,逢人就笑。”
阿柱从旁听了石竹竟是这般说自己,说了句你小子,便又嘟囔声:“不过确实也是这样。”
泊玉低头轻语:“我也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子桑酒意越发地浓了,手直往白允沫身子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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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放还边笑盈盈地说:“这便子时了。过了子时,在南凉就算得个大人儿了。”
白允沫拨开她的手,帮她把盔甲整好,亦是笑她:“这副样子,也不嫌丢人。”
“只你不嫌便好。”伸手去搂,给白允沫再推了开来。
“阿柱我扶她回去了,剩下的事儿你们收拾收拾。”
耳边泊玉那句:我也是这样的,刚落耳就听见白允沫要起身走,阿柱张口要应眼前便是有甚物事闪了闪。
泊玉原本半拢于袖的手伸了出来。
犹记玉指遍体小走,捏骨捉肩,画线抹颈的温柔。
犹记她半坐于上,衣衫尽褪,肤润倾城交给了他。
犹记那人儿一双美目侧盼,总也声声应你好的呀。
可我知,我知你要做甚的。
我阿柱啊,做事总也稳妥谨慎,就你那簪子上的花纹里的血痕便慢慢知了一切。
以一簪子杀死猛兽的人,怎么凭人欺负,轻甘人下呢。
我阿柱啊,向来擅察言观色,你每回见了那叫昭和的人便神色异常,我怎会看不出。
我阿柱啊,身手向算不得如何,不过堪能也算比寻常武士也厉害许多的,不然白夫人不会托我护少主。
我阿柱啊,可算是接下了你这淬了毒的簪子。
举帐都是人间醉,泪说远乡,笑语同归。
快手立时便去拨剑。
剑客从来都是出剑一击便能致命,可这次未能如果。
他的剑明明放夜里还擦了一遍的,此番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绑得严严实实。
方想起来阿柱近几日总也玩他的剑。
其它人都怔住了,原本还在谈笑的军将们都收敛了神色围上前来。
白允沫刚扶着子桑站起身,便看见阿柱侧身挡在了子桑面前。
只是片刻间,胸口便扎着一支铜色的,粗而宽大的簪子。
阿柱身上还穿着青灰色的新衣,质地软和,是实锦密织。
血顺着上好的锦缎往外渗,泛着青黑。
剧毒。
阿柱另一手紧握着泊玉的手,看着她面色苍白:“不是给你换了新的簪子么。”
别的再多也说不上来了,只勉力说声:“新正岁安,从今往后,便换个新的,细的,不利的。”
我看你发上那只铜簪有些宽粗沉重,与你不太配,这支木的轻巧。
旁边已有甲士上来把愣着的泊玉双手反剪了起来。
阿柱这便慢慢倒下,被白允沫扶住:“阿柱……”
“饶——。”
阿柱死了。
子桑酒醒了大半,才意识到泊玉姑娘原本是要杀她的,可阿柱替她受了死。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白允沫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再三喊着阿柱,泪一把一把地流下来。
纵她是医者圣手,也救不得人心巨毒。
周载见帐内生异,酒亦是跟着醒了大半。
因着白允沫与子桑身份特殊,便都遣散了旁边其它将士,令人把泊玉先关着,后续再作审问。
子桑拧着眉,从白允沫手中接过阿柱的身子,慢慢平放到地上。
白允沫锥心而泣:“都是我的错。”
她早便已觉得泊玉行为有异,即使上了路也多有生疑。
其实路上泊玉为她受伤的时候便已是有所图的,就是为了让她完全放下戒备,甚至对她心存感恩。
可她没有,后来又因着看阿柱与她好,便越发把戒心放了下来。
若是早些警觉便再不会有此事了,她怎就没想到子桑本就是朝堂各处的眼中钉。
都是我的错。
子桑从阿柱胸前拨出那根簪子,或而本该插在她身上的东西。
她没有哭,她与阿柱虽有话语,却并不相熟,可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