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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张剧照是江画坐在音乐室窗户下弹钢琴,一身蓝白校服的年轻男孩微垂着眼,左侧窗户投进来的大片金红色夕阳落在他的双肩和黑白琴键上的十指间,跟窗外的黄昏落日一样既唯美又落寞。
那时的江画才20岁。
许沉河的心脏突突直跳,不知道是这张剧照的哪个微小细节与他产生了共鸣,他好像能感知到江画弹琴时的心情,却抓不住脑中的要点。这种感觉就像写散文时找准了最触动人心的情感基调,却寻不出那个最能完美表达的形容词。
有人在身旁落座,顾从燃靠过来:“还没点好餐吗?”
“点好了。”许沉河潜意识里不想让顾从燃看到那张剧照,又觉自己刻意掩盖的行为是此地无银,终归还是把手机屏幕亮出来让对方也看到,“下午拍摄地选在附中,江画以前也在这里拍过剧,我让方芮把当时的选景照片发给——”
“我看看。”顾从燃打断他,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
巴掌大的屏幕上,遗漏在这十年光阴中的某个记忆片段穿破一张照片排江倒海而来。坐在洒满客厅的暖阳中,顾从燃指尖发凉,情绪克制好久才让自己仅仅是红了圈眼眶。
手机突然来电,许沉河迟疑道:“应该是外卖到了……”
“我去拿吧。”顾从燃嗓音喑哑,接通电话大步去了玄关换鞋。
外卖拿上来,两人各吃各的饭盒,谁都没有先说话。许沉河吃完一抹嘴,起身走进卧室:“我去换衣服,该出发去拍摄点了。”
“我和你一起去。”顾从燃在他身后喊。
许沉河身形一僵,没有回头:“随你。”
这段戏的取景点涵盖三栋被连廊衔接成一体的教学楼及操场,许沉河提早到达时,导演在操场上指导拍外景,群演则集中在礼堂里静候。
附中很大,仅建筑规模就占地十万多平米,许沉河一进大门便暗自赞叹学校环境的优越,若不是当年选择当支教,这样的工作环境该是他所向往的。
“附中前几年翻新过,但格局没变。”方芮查过资料,“哥,仅凭剧照你还是辨不清哪是哪吧?反正现在还早,要不先逛逛?”
“可以。”许沉河点头,转而问一齐进来的顾从燃,“顾总,你也一道走走吗?”
顾从燃盯着远处的一座白色建筑沉默不语,待许沉河又出声问了一遍,他才回答道:“你们去吧,我到那边看看。”
他所指向的建筑上是“艺术楼”三个大字,许沉河了然,却没有追问:“好。”
三人分头走,方芮好奇道:“顾总以前来过吧?”
“来过。”许沉河没问过却很清楚,“当年江画拍那部剧的时候他有去探班。”
兴许还有不少忘不掉的回忆。
他脸色无异,连语气都很轻快,方芮却观察得细腻:“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许沉河怔然,随后弯着眼睛笑道:“是不太开心,谁喜欢被警察追着跑啊。”
“我不是说这个。”方芮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哥,难道你不是喜欢顾总吗?”
仿佛一直不愿承认的心思被戳中,许沉河不懂现在的自己是欲盖弥彰还是逃避现实,总归就是语无伦次:“说什么呢,喜欢顾总的是江画本人,但是扮演江画的许沉河只需要在表面上喜欢顾总就好了。”
“乱七八糟的,”方芮理不出个所以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你当我还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呢?”走在教学楼的通风走廊中,许沉河的视线掠过间间桌椅整齐的教室,“想问题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两人穿过连廊走向另一栋教学楼,方芮介绍道:“这里就是《十七岁的选择》取景的2号楼,从那条连廊过去的3号楼才是傅久的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有够漫长的。”许沉河吐槽。
剧本中,傅千被盯上他的刑侦队追捕,在三栋教学楼之间穿梭,拖延时间的同时用手机和傅久通讯,最后混到了傅久的班上,拖出座位上的傅久当成掩人耳目的人质。
“哥,你在这部剧里的逃亡镜头不少吧?”方芮说,“杀青后估计比进组时少个十斤。”
“女生都像你这样随时联想到减肥话题吗?”许沉河调侃。
正说着笑,楼梯口蹿上来一人影,方芮被吓得不轻,刚要往许沉河身旁躲就看清了那人的脸:“梁老师,是你啊。”
“嗨,好巧。”梁遂笑着打了个招呼,“江画,你也来踩点吗?”
江画在附中拍过戏是很多圈内人都知道的事,许沉河避过梁遂的问题:“太久没来过了,看看周围有没有变。”
“刚好,”梁遂拍拍手里的剧本,“我看错时间早来了,还想一个人踩下点,既然遇上了,要不趁这机会对对戏?”
自上次无故被对方用卸妆湿巾代替普通湿巾擦了脸,许沉河对梁遂便多了丝防备心理,然而此刻看到梁遂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剧本,又暗忖自己许是想多了。
许沉河让方芮先回去,顺便看看Herman和发型师到了没有,随后冲梁遂勾勾手掌,说:“来吧。”
2号楼和3号楼的连廊拐角处有座半包围的空中凉亭,两人就坐在光线正好的凉亭里对戏,对完今天要拍的这一段就对下一段,在未进行过围读的部分偶有争议,便稍作停顿各抒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