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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他乖乖听话,不是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未来。
    这是太子一直以来对赵桀的定位。
    他这些年更关注的,是宫里那些日益长大的,受尽宠爱的年轻皇子们。皇帝不喜皇后,这是宫里的共识。他这个嫡长子,若是失去帝王的恩宠信赖,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臣子罢了。
    只是未想到,这些年赵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成长至斯,囊中之锥,锋芒毕露。
    谁也掩盖不了他的光芒,包括自己。
    赵贤的脚步踏过凤祥宫的大门,yīn霾立刻笼罩了他的整张脸。见到皇后,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坐在一旁的矮榻上开始运气。
    张氏正躺在软椅上,两手搭在把手上,任由宫女跪在地上为她染指甲。
    宫里的女人,一辈子不过为了两件事:一是宠,二是权。在这之外,还有女人都爱美的天xing。宠,她已经不奢望,权,现在已经尽在掌握,剩下的,她所留恋的,不过是这副皮囊罢了。
    礼佛期间,她手上之前的凤仙花已经脱落,再出来,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复昔日荣光。总不能在请安时,被那群青chūn年少的小姑娘比了下去。
    见到赵贤气冲冲的进来,她也只微微撩了下眼皮,便招呼另一侧的宫女给自己的脸上涂抹花露,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母后!赵贤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怎么?这是哪儿又惹了气,跑我这儿发火来了?张氏绷着脸,在宫女的搀扶下躺下来,嘴巴微微张着毫不在意地问道。
    你现在主管朝政,别还跟个孩子似的,被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牵着鼻子走。有火气就发出来,冲着那些大臣去。你以后可是要登基的,我看他们谁还敢给你脸色看。
    母后赵桀嗫嚅了两下,没敢把话说下去。
    朝堂上的事qíng,有时间就多问问你舅舅。我们张家世代为相,他对你可比你父皇上心。这次又去了天府,山高路远的,你舅舅年纪也不小了,我寻么着,这次回来该把他的品级提一提了。他为你尽心尽力,你也该投桃报李。总坐在副相的位置上,你这个外甥也颜面无光。
    张氏说到这里,抬抬手把围在身边的侍女挥开,自己扶着面上的薄纱坐起身,半倚着软枕看向太子的脸:你今天回去就把你舅舅升任首相的旨意拟了。我和你舅舅通过信,他明个儿估计就到了。后日正好是大朝会,你便把旨意在朝堂上发了,也把咱们张家这些时日丢的脸给挣回来。
    赵贤听到这里已经坐不住了。朝堂官员的任命,即使皇帝已经不在,他都不敢轻易动弹。
    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位置?皇后此话,分明是把他放在火上蒸烤。
    他坐在那里,没有应话。眼睛盯着皇后血淋淋的指甲,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内心的郁结说了出来:母后,赵桀
    赵桀?张氏的语气懒懒散散:赵桀他怎么了?他不是应该正在准备几日后的赐婚吗?
    太子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qíng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一遍,说完后只见皇后已经撑着矮榻坐直了身子,一双素手紧紧地攥紧,凤仙花汁染满了手心。
    果然是个厉害的!一夕之间反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之上,既显了才gān又立了威,真不愧是后面的话慢慢地消了下去。
    她伸出手来,把指fèng间的花汁拿锦帕一点一点地擦拭gān净,抬起头后看向赵贤的脸上带上了十分的失望。
    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什么这一个就驽钝至此。她不信是颜贵妃那个贱人比她会教孩子,只能怪赵贤自己天资低劣。
    这样的对比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张氏的脑海。她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当时就直接弄死其中一个,不管是哪一个,也少了她今日的作茧自缚。
    赵贤在皇后处除了一阵羞rǔ,并没有得到任何帮助。赵桀带着一群老臣,却和病榻上的老皇帝相谈甚欢。
    除了开始时对太子及张副相的申饬,后面仿佛变成了老年人的联欢会。赵桀坐在一旁侧耳倾听,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听话。老臣们扯上他好一顿的夸奖,而老皇帝苍白的面上竟然也带上了笑意。
    把天府的事qíng扔给皇帝和一班老大人,卖乖了一天的赵桀隔日满足了顾想多日的愿望,带着他去民间逛集市。
    雾国虽然是个小国,但因为地理原因,商业却是极为发达。
    北方的毛皮,南方的绫罗,东边的海鲜,西边的香料。周围各国的来往商客,都要在这里周转。尤其是京城,更是聚集了各色各样的人群种族,天天都有小集市,每一旬还有大集市。
    顾想跟在赵桀身后,简直被街市上的繁华迷晕了眼,若不是身边古色古香的衣着建筑,他都要以为自己正身处现代的大都市了。
    赵桀带着几个侍卫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这边跑跑,那边看看,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暗一跟在后面,看到这里简直想掩住自己的双眼。又来了又来了,主子的谜之微笑。每次和顾公子在一起,主子脸上的表qíng就变得很莫名,让人身上毛毛的。
    如果暗一和顾想jiāo流一下,就会知道这种表qíng叫做痴汉!
    突然,前面的顾想停住了脚步,往远处的酒楼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确定什么,然后回身就往赵桀身边急奔。
    快快快,我好像看到太子了!顾想做贼一样,缩头缩脑地跑到赵桀身边,挽着他的手肘,把他的头拉低,才咬着对方耳朵轻轻说道。
    赵桀的口鼻间一时间全都是他身周的气息,耳朵被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某处竟然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真是个冤家!赵桀低声念叨一句,即使再禽shòu,光天化日之下他终究还是抹不开脸。于是不舍地把几乎已经黏在自己身上的顾想拉开,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轻轻咳了两声,把他的汗津津的手放到手心握紧,转身带着顾想去了太子对面的那家茶楼。
    茶楼二楼处,顾想一坐下就咕噜噜地喝下两碗茶,解了渴意,才挤到窗户边挨着赵桀往对面门口看去。
    果然不一会儿,一架极低调的蓝色马车晃悠悠地在酒楼门口停下。车夫放下马凳,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就从里面钻了出来,老者用手捂着口鼻,一边咳嗽一边向周围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吩咐车夫离开,自己则低着头进了酒楼。
    这正是此时该在回京路上的张副相张大国舅。
    顾想看得兴致勃勃,一边撺掇着赵桀安排人过去偷听,一边把自己后世道听途说的审讯手段拿出来卖弄。赵桀一边观察着对面一边听他瞎扯,没有一丝不耐。
    要不咱们也过去听听,张国舅提前回京,还避着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多听听,也能防患于未然,省得你到时候乱了手脚。
    顾想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话里都是为赵桀着想。如果忽视他那亮晶晶的,仿佛喊着快去吧,快去吧的眼睛,赵桀都几乎相信他不是去看热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