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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铮鸣目光几不可见地锐利了一瞬,他静静地看着和四,忽然轻笑低声道:“督主怀疑我是晋国的探子?”
    和四这回也坦荡无比地点头道:“是。东平坊一案中参与其中的锦衣卫都死得干净,唯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陆铮鸣泰然自若道:“所以呢?”
    和四实在从他脸上揪不出一丝心虚,也只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希望你不是。”
    姓陆的可以是锦衣卫,也可以是带着抱大腿的目的来故意接近他,更可以对他还有点别的居心不轨,但绝对不能是晋国人。
    和四心道,他娘的跨阵营恋爱已经很辛苦了,再来个跨国之恋,还是跨敌国之恋,他一个单纯不经世事的小太监哪吃得消啊?!
    两人一番别有居心的交锋,伴随马车突然停行戛然而止。
    外头的风雪声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了,连带着钻进窗缝里的寒气都似伴随风雪一同消失。
    奇异的花香悠悠地乘风而来,在数九寒天里不免让人心生诧异,这个时节哪里来这样甜美的花香?
    赵精忠在外道:“督主,司天监到了。”
    陆铮鸣与和四对视了一眼,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在这一眼间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和四轻哼了一声:“起开。”
    两人先后下了车,下车之后和四茫然地看着挂满灯笼的牌坊,牌坊下花树相交,灯花相映,好不热闹。若非风灯上残留的积雪,和四简直怀疑自己这一路从隆冬走到了暮春。
    他惴惴不安地问一旁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小道童:“二狗,你师父今儿大婚?”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老妖道一反常态突然作妖,不是大婚那就是他大燕要亡啊!
    “……”名叫二狗的道童怨怼地看了一眼和四,“督主有所不知,今日师父有故友来访,师父一时高兴便张灯结彩,以示欢庆了。”
    和四心下顿时一松,不是大婚就好,要不以眼下他的财力,恐怕只有让忠忠和报国两人去街头唱个二人转才能挣出份随礼钱了。
    既是友人来访,想必今日是不宜拜见了,和四瞅了一眼红得快赶上喜堂的司天监,也不多耽搁:“那我明日再来便是了。”
    道童连忙道:“督主留步,师父今日虽不便见客,但是命我留了口信给您。他道‘,假凤不鸾,风雪如晦,东曦尚迟。”
    和四懵头懵脑地听着这四句似谶非谶的话,特别想好好问了一问二狗:你们师父到底是从哪里觉得我这么有文化,能听懂你们神棍之间的暗号的???
    可是当着陆铮鸣的面,他很难拉下脸来表现得像个无知青年,只好一脸高深的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国师。”
    谢你奶奶个腿,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说人话不好吗???
    二狗朝他行了个道礼,正迈开小短腿进牌坊,忽然看见陆铮鸣时目光一顿,小脸上掩不住讶然之色,喃喃道:“这是……”
    和四与陆铮鸣同时看去。
    他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茫茫然的夜幕里传出一声纳音国师的叱喝:“二狗!滚回来吃饭!”
    二狗:“……”
    和四与陆铮鸣:“……”
    二狗嘤咛一声,只好挂着一张苦脸,哭唧唧地小跑进了灯红花娇的迷阵之中。
    和四一头雾水地望着那一片火红花海,心下揣摩着那四句话,一转头却对上陆铮鸣沉凝的脸色,他不觉问道:“怎了?”
    陆铮鸣沉吟片刻后缓缓道:“那几句话,听上去好像不大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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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朝朝暮暮
    和四怔在了那里,仔细品咂了一下纳音那老妖道的四句话,渐渐心头的确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或者说这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直到此时被这四句谶言给直接赤/裸/裸地拨到明面上,简直像悬在了他项上人头的一把刀。
    和四无意识地按了按衣襟,仿佛这样便能将自己按的心安些。
    陆铮鸣留意到这似乎是和四一个独特的小习惯,每当遇上些让他费解或者发火的状况时,他便会茫茫然地压一压自己的领口,像是寻求某种心安。
    这种小习性让陆铮鸣忍不住想发笑,可有点心疼。他瞧着那张年轻的脸庞,许多人看到了这张脸的意气奋发与趾高气扬,却忽视了他的年轻。和臻的岁数陆铮鸣不太清楚,但看眉宇间偶尔流露出一丝稚气的烦恼,想不过二十。
    二十岁的寻常男子,正是成家立业,一生之中最年轻得意时。
    可眼前的人却背负着万千骂名,行走在争权夺势的漩涡泥沼之中,手里扶着个半大的皇帝,肩上担着个偌大的东厂,换成陆铮鸣他自己,未必都能有勇气走想这一日日不见天光的前路。
    他如是想着,再看向和四时目光便多了几分自己尚不知的热忱和怜爱。
    和四被他这“慈祥”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赶紧动用自己浅薄的文库,搜肠刮肚地琢磨着纳音的四句话,心道难道这是暗示我再过不久就要挂了???
    陆铮鸣前行一步,站得离和四极近,两人的眼睛几乎只有咫尺间的距离。
    和四紧张得呼吸一滞,甚至都忘了要声色俱厉的训斥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