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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间的郁郁松散开,也与陆铮鸣碰了碰碟:“岁岁有今朝。”
    “砰”的一声巨响炸开在飘雪的夜幕当中,绚烂的光芒将黑夜照耀得近乎白昼,十来条街巷外的西市接连起伏地燃放起烟火,东西钟楼的三百声钟响远远地回荡交织在辽阔的燕京之上,再有几个时辰,大燕新的一年便将到来。
    和四被几碟烈酒烧得心火正旺,酒意上了头他便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下来,不动声色地不停倒酒喝酒。
    他喝得慢,故而等到他上了头时,周围的宴行生和顾鸾早就醉得不知人事,赵精忠没敢多喝,只应景地喝了两口就像只大狗熊似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说是望风更像是发呆。
    和四捏着酒碟慢慢地品着,两眼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他觉得自己脑子还是清醒的,他醉眼朦胧地含着笑,头也不回地与身边的陆铮鸣道:“忠忠想家了哇。”
    陆铮鸣贴着他后背,坐得极近,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温柔又强硬地夺走他手里的酒碟:“你不能再喝了。”
    和四不理他,伸手就去抢酒碟。
    “听话,”陆铮鸣手掌贴着和四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开口问道,“那他的家人呢?”
    “死了,都死了。”和四眼前乱成了一片飞花,他索性不再为难自己,靠在陆铮鸣肩上,抬手挡住凌乱的视线,只留下一片漆黑,仰头喃喃道,“我也一样。”
    陆铮鸣被他的后半句勾得心弦一动,侧过脸凝视着他润如白玉的侧颜,心如云絮般柔软,轻轻啄了一口柔软的耳垂:“以后有……”
    和四闭着眼忽然紧皱起眉,梦呓般道:“不,没死。”和四的脸色渐渐沉郁下来,眉间戾气横生,“他们居然还没死……”
    陆铮鸣忽然一怔,他踯躅片刻,环视周围一群醉汉,又看了一眼赵精忠宛如凝固住的背影,他轻不可闻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他们在哪里吗?”
    和四却无法回答他,他宛如陷入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噩梦当中,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绷紧得凸起,鬓角生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和臻?!”陆铮鸣发觉他状态不对,当机立断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和臻!醒醒!臻儿!!!”
    陆铮鸣最后一声近乎低吼的叫喊,不仅叫醒了和四,连同周围醉酒的两人也浑浑噩噩地努力撑起上半身看过来。
    和四艰难地睁开被汗水黏住的眼睛,缓慢而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移开挡住眼睛的手,睁开无神的眼睛困乏地问:“什么时辰了,怎么把灯都熄了?”
    陆铮鸣看着他烛火下依旧黯淡无光的眼睛,一颗心直直地摔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他尚未从那满腔苦涩里找回理智开口,突然蹲守在门口大狗熊般的赵精忠突然倏地抬起头。
    “咻”的一声轻响,一支巴掌大的短箭被赵精忠一掌稳稳攥住,他直接拆了火漆扫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奔入厅堂,声音比檐上的雪还冷:“督主,三日前北蛮举兵三十万夜渡铁尔勒河,攻破云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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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旧病复发
    和四眼前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酒意从肺腑蹿进脑袋,冲得他阵阵发昏,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吵闹得要命。
    可实际上,自赵精忠读出那道急报之后周围静得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祸给惊住了。
    和四紧抓着陆铮鸣的手,使劲咬了一口嘴角,血腥气和疼痛促使他勉强清醒了一些,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随即将赵精忠的那句话反复在心头盘了半晌,被酒烧红的脸陡然一白,没有焦点的视线投向赵精忠的方向,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赵精忠晒得漆黑的脸上满是肃杀的冷意,一字不落地将急报重述了一遍。
    和四倒吸了一口冷气,扶着陆铮鸣的手踉跄地站起来:“回宫,马上回宫!”
    他瞎得十分突然,虽说之前已经发生过类似的症状,但不过耳鸣眼花个半天就自行痊愈,这一次他摸不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看得见。但不管摸不摸得准,他都得赶在这封战报传入内阁之前先回到宫中,找到小皇帝。
    现在燕京已经是多事之秋,如今自瓦木堡之变安分到现在的北蛮突然起兵,悍然侵入云州,无疑是雪上加霜。
    和四不仅担心多年前的瓦木堡之变再度重演,更担心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阴谋!
    从王报国探到戎狄人出没在幽州时和四便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到如今萧巡这个流落在晋国的“皇子”堂而皇之地回到燕京,他几乎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原以为那些人还会再思量思量,或者有其他变故,毕竟皇位纠纷说到底只是关起来门来的自家事,可一旦牵扯到外族那便是赤/裸/裸通敌叛国之罪!
    他起得太急,血气骤然上涌,本就晕眩的脑袋根本支撑不住,脸色煞白地往后倒去。
    赵精忠一声疾呼:“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