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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铃原酒肆倒不是这般。那时仍是铃原家的老太太掌店,白日里也敞开店门,还常会彻日营业。
如今老太太已故去,铃原酒肆便由儿媳一人操持——也就是义勇与五月所见到的那位女性。
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手中拿着账簿,微微笑着,倒是有几分亲切。
“两位是第一次来到我家的酒肆吧?”
她说话时的语调是细声细气的,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很危险的气息——不过就算是真的有,五月大概也感觉不出来。
因为五月没有什么很敏感的直觉嘛。
“是。”义勇给出了回答。
铃原酒肆的老板娘依旧嘴角带笑,引两人坐到了角落的方桌。
小小的店铺被酒精的气味填满了,喝醉了的酒客们不时大喊大叫,让五月觉得不自在极了。她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往义勇身边靠近了些。
摇摇晃晃的醉汉穿过酒桌间狭窄的空隙,猛一下撞到了五月的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藏原先生,你今晚怎么喝过头了?”老板娘轻轻地把醉汉拉到旁边,“这就准备要回去了吗?”
醉汉打出一个长长的嗝,憨笑了几声,口齿不清地说:“小铃原,我明天还会过来喝酒的!”
“好。我一定为您留下最好的酒。”她笑了笑,转头向五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呢,藏原先生就是这么个鲁莽的人。你有没有被撞到?”
五月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我猜你的年龄不大吧?”她说话时带着一股亲切的语调,“那就尝尝梅子酒吧,一小杯就好,不会喝醉的。不过以后不要总是来喝酒哦——酒肆这个地方,多少还是有点乱的。就算是我家的酒肆也是一样。”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刻意压低了声,仿佛像是只对五月一人说的耳语。
五月一时有些恍神了,愣愣地在桌旁坐下。
酒很快就送上了。
小小的青瓷酒盅,其一是紫红色的梅子酒,另一盏是清澈透明的清酒。
但五月并不在意梅子酒如何,更不在意清酒如何。她悄悄地扭过头,打量着铃原酒肆的老板娘。
被酒客们叫做“小铃原”的那位女性,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总是一副嘴角带笑的模样,很讨酒客们的喜欢。
哪怕是穿着繁复厚重的振袖和服,小铃原也依旧能够轻快地穿梭在酒客之间,一步一动皆是游刃有余。
小铃原注意到了五月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又回到了柜台后坐下。被柜台遮挡着,五月只能看到她盘起的发髻。
她收回了目光。
“她看起来不太像是鬼啊……”很小声地,她对义勇说,“我们会不会找错了?”
“鬼才不会告诉你它是鬼。”
义勇这么一说,五月便也就明白了。
她知道这话是事实,但她潜意识里还是不觉得小铃原会是鬼。
……因为她看起来太亲切了。
不过亲切的鬼也是存在的吧。她想。
将亲切作为假面,掩盖住所有的饥饿欲望与歇斯底里——鬼也可以是这样的生物。
五月的心好像渐渐沉下去了,不受控制的。她用指尖轻轻敲着酒盅的边缘,荡起一圈圈水波。义勇的酒盅已经空了,或许她也该把酒喝掉了吧……
……等一下!
她把酒推到了义勇面前。
“义勇先生,能拜托您帮我把这杯酒喝了吗?”
“为什么?”
顶着义勇疑惑的目光,五月一脸大义凛然:“我还没有成年——未成年人是不可以喝酒的!”
其实喝了也没事,这会儿估计也不会有警察会突然冲出来,以“未成年人酗酒”的名义把她丢进局子里。
但是不行!立志成为五好公民的五月,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杯小小的梅子酒打破自己坚守在心里的规矩!
“哦——”
原来是这样啊。
义勇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确实有必要帮五月解决一下梅子酒的困扰——虽说他已经不怎么想喝了。
端起茶盅,把酒一口喝下。酸甜味的梅子酒倒是没有那种酒精瞬间冲上头的刺激感。
不过义勇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酒的味道,意识也被酒精刺激得有些混沌。他默默地坐着,等待意识重新变得清明。
一旁的五月托着脑袋,盯着义勇看了好久。
不知道为什么,五月总觉得义勇喝酒的动作居然和喝奶茶时的动作重合在了一起。
没错,就是这种一口闷的感觉,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莫非在义勇先生的心里,喝奶茶与喝酒是同一等级的吗?
五月的心情有点复杂。
“好了,我们走吧。”
义勇站起身来,略微摇晃了那么一下,不过很快就站稳了。五月也不再互相乱想些别的什么了,乖乖跟在义勇的身后。
踏出店外时,五月听到小铃原向她道了一声别。但那时她已经走到了街上,再给出回应似乎显得太过迟钝了,她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继续走着。
离开酒肆后,他们径直去了警署。
此地的警署过去曾受到过产屋敷家的恩惠。原本听说他们想要浏览近年的案件记录时,警长满脸的不乐意,还想要轰他们出去,但当义勇拿出主公大人产屋敷耀哉写的亲笔信时,警长立刻就扭转了态度,换上一脸掐媚的笑,俨然是将他们视作了座上宾。